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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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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了扶风府门前,拐出众人视线,终于一阵轻松。

    长舒一口气后,才想起问小援他们家筵席散了没。答曰尚未,应会闹到很晚。不过他和众亲友推说我有约在先,他得在晚上回上林苑。因明日要出发,故而今日我予他一日假期,只为回家看望双亲。父母告知他我在扶风府后,他便在亲友送行下离开了。

    令尊令堂没有怪我吧?

    哪能,父母还感慨道,说不定越侯就为这赏赐亲授于他,才如此安排。

    据说更是对我赞不绝口。小援尽量轻松回答,不过后面有些就有点沉重:不过要走的时候,母亲还是哭了出来。

    我说以后你再建立功勋可以去接父母到越国,那里气候温和,冬无严寒,适合养老。

    父亲还叫我一定要做一番事业,不负皇恩。

    他慷慨激昂讲完,脸色却依然有些黯然。心道劝慰怕没啥效果,便故意逗他,于是有些忿忿地说: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必须晚上回上林苑。为啥要让你小叔当这个夺人幼子的坏人。

    不就利用您的命令做一个幌子么?反正您今天要回去,我就一定得陪您回去。说起来还真得问您一句,那这赏赐是不是您安排的?

    还真不是,这个应该是我父亲的安排。不过估计也没想到我带你过来了,就这样赶巧了。还有……别岔开话题。文雄,你真是学坏了。

    我觉得他这个应该是和我学的。虽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学的,但是那一份大庭广众之下都能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态度很有我不要脸的风格。

    这少年居然还能貌似憨厚地笑出来,说明还有挽救的可能。如老四那般被我批评后,居然能表露出无辜表情那才是彻底学坏没救了。

    小兔崽子终于开始傻笑,这就好。我还真怕我这大侄子忽然想到远离父母会哭出来。看他那红扑扑的脸,忽然想起这里的红色美酒,便提起说要买些带回去。

    小援更来了精神:此酒名槐里红。以本地红梁黍米酿造,口味那叫一个醇厚甜香!往日在槐里只能偷喝,今日席间终于可以放开,我也喝了不少。不过那酒劲不大,只要场上撑过去,就不会有事。常会觉得酒酣欲眠,但片刻就能醒转。喝完后,时不时还有点飘飘然,很是舒坦。(高粱,那时叫蜀黍,不过诗经中已经用粱来指代)

    我点头想想今日席上自己的反应,拍手道:那倒是好酒!不会耽误事,与兄弟们买些回去。

    话不多说,直奔市集。临近黄昏,那家酒肆生意刚开张,店中只稀稀落落几个客人。掌柜看见小援,径直出来,一阵嘘寒问暖,显是老熟人了。不仅少算了钱,还帮我们用竹编装好坛子,稳当当担在马背上。不禁令人感叹有老乡真是好办事。当我还在忧心没带马车,这坛子带了有些困难时,这些市井人物却总有办法。

    不过这句似乎也不完全适用。比如在襄阳,当年大多数掌柜看见两个荆州小老乡——十三岁之前的我和子涉一起出现,大抵是需先查一下自己有没有什么东西被我们破坏掉的。买东西省点钱这种优惠是摊不上的;第一,子涉家有钱,我家也不穷;第二,我家总是银铃或者张叔张婶去买各种东西,我是属于什么都不管的。不和银铃告状就已经算是我和这些掌柜之间的君子协定了。

    这日喝得是多,可为佐证者有二:第一,小援常凝视我片刻,然后屡次提出看我确实和来的时候不对劲,我也觉得不太好解释头上那块纶巾的来龙去脉,便都答说没啥不同,他居然还每次都信;第二,常需叫停小援,下来寻一僻静处放水;有时是小援突然叫停,下去钻树丛方便。不过大多时候,是一个看另一个要放水,觉得闲着也是闲着,就一起去轻松一下。

    就一次例外,一行北去鸿雁忽然压得很低,或许要降到北面渭水或是上林苑哪个水泽喝水。趁小援正巧急匆匆一边松腰带一边冲进了树丛,赶紧张弓就射,这样就算射不中,也不在自家侄儿面前丢脸,要说在自家人面前保持并不时展现一次平安风云侯之威真是一件辛苦事。天可怜见,还真中了一只,赶紧大声通知小援留于原地少待,便追去摔落方向去捡。要说这射技,我是远不如我家老四,那崽子简直就是看什么都是插箭上的靶子,想射啥射啥,张弓就有。我也就只能说*不离十,这种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就有点心虚了。看来,静下心苦练还是正理。

    不远便看到,一直以为鸿雁都是灰色的,原来白褐两色分明,脖子有圈白羽,尾和翅端却是褐色,只是远了,看不真切。但是我还得下马才能捡到,此处又得嫉妒一下我家那挨千刀的老四,他倒是自马上一歪溜下去就能从地上顺点东西,瞬时拨完马头转身,人就稳稳端坐马上了。我本想乘机练习一番,不过担心歪下去上不来,再摔一跟头,弄得满身泥土。回去被小援心里嘲笑就不好了。我不太怕他们当面嘲笑我,因为目前在越国,一般除了惹不起的银铃和欠收拾的老四,现在还得加上一个世外小人:葛?,剩下应该没人敢。我的波大司马可能稍微例外,他估计懒得说。

    待得回来看见焦急的小援,扬手把箭上大雁举起给文雄看个清楚。

    我很享受被人崇敬的感觉,尤其是作为尚属老实孩子的小援。

    就这样悠悠闲闲,懒懒散散,夕阳春风送我归,美酒野味回家还。时有其他几群鸿雁飞过,小援会仰面呆呆看着天上,直到险些仰倒落马,才堪堪勒住马缰坐起,然后不禁赞叹道:越……????钍澹??嫔袢艘玻?p>  我对他的酒嗝出现的位置相当不满。多好的一句马屁,就这样生生变了味。于是我决定不告诉他:刚才射的是低飞欲饮水的鸿雁,不是像现在这几撮高得都看不清的鸟货。

    当然,原本也没打算解释给他听。反正老子没编什么瞎话骗他。

    至少,我还是很心安理得的。

    念及此处时,忽然就忆及今天知道的一件不忿事:为啥从没人告诉我,我大汉制为五日一休沐。

    很是奇怪为何一直没有人告诉我。不过仔细想来,谈到这些的时候,要么就在一群荆州人中间,大家也都这么以为的。要么就是类似老大老四这种戎狄说过,他们说不定还觉得已经很不错了,居然还有休息。再就是给波才韩暹等人说过,那群人都是百姓出身,估计根本从没有休沐这个说法,不过徐征他们为何也没有异议?难道他们认为我新到越地,需要道貌岸然地自励勤政。再加上我还一直是个头,估计没人会向我提问,让我觉得他们惫懒;更别提抱怨了。

    总之,我还是觉得不忿。老子积劳那么久,幸未成疾。再不然,我孩子早该有了,说不定也多了好几个了,总不致老爹没事敲打催促我一番。

    忽转念一想,也不是这个理。女人都得怀胎十月,这是急不得的。霎时感到这下面几个月,一个重大的需求问题面临无法解决的尴尬境地,怎么两个妻相隔个把月都怀孕了呢?我认为我的家庭工作安排出现了重大失误。

    虽然葛凉现在只评价过*“性淫”,但如果再过一两月,以他那种方外散人劲,保不齐也会这么说我。说不定还会加个非常,特别之类;进而上升到乾坤运转,日夜往替对此事的影响。总之不能让他当史官。

    一番借着酒劲的胡思乱想,在回到已经掌灯的平乐馆后,终于换做装模作样。

    我让小援牵马提着雁进去给秋鸾她们收拾一下,再将酒留在晚宴与众人分享。自己抢先下马几步上前扶着盈盈迎来的妻,虽然银铃觉得她还没至于步履蹒跚,但她很享受我的大献殷勤。

    我还是很小心地扶着,问她今日胃口如何之类?

    不过银铃的注意力却被我头上的绸巾吸引。问我冠去了哪里,小援这才忽然转过身:啊,叔,你的冠呢?我只得先把小援强行打发进去,再贴过银铃耳边简短说了一下情况。

    这绸巾上为何还有字,摘下与我瞧瞧。

    哦,小琰在右扶风府不知哪里取的一块绸巾,说不定是钟大人的手书。

    很是娟秀,似乎是女人的字。

    心中咯噔一下,赶紧摘下一看,不知银铃是否一眼就能认得,我却清楚此上字迹是她的。

    很多年前,在潜山的雪中,她的字就已经刻在我的心中了。

    我认为我被算计了。或许小琰不是有心,但是第一个发现的却是刚怀上孩子,近日里情绪不算特别稳定的银铃,我感到麻烦大了。

    不过银铃却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轻轻一笑:琰儿这个丫头……她今日在么?

    没见。应该不在,要不然不至于今日一下午都没见到。

    子睿是否想见她?

    坦率地说,我心中咯噔一下。眼睛不自觉瞄向银铃,却说不出话。

    银铃却似乎在坏笑:拿你说笑呢,君子能守,无咎。

    我记得后面的是佩儿的卜辞。我真对不住佩儿,她明知我喜欢的是银铃最终却还是选择嫁给我。现在怀着我的孩子在万里之外等着我的归去,日常谈及种种全是为了我。

    女子痴情最缠绵,令人着实慨叹。银铃看着,我也陪着,不知该如何评说。

    孤馆独卧,幽苑自怜。涕泪涟涟,女何婵媛?国之夷乱,民且怛惮;朱门戕伐,公侯纠缠。无双有卿,誓补苍天;独木苦支,百战多艰。子本有意,妾亦未迁,执手相许,偕老窗前,奈守旧约,明疏故间,昔梦难追,声影犹见(通:现)。曾寄来世,望续前缘,可否一占,君生何年?

    旁面忽然有列小字,仿佛是不经意间的随笔;子生若早,可俟女娇?卿生若迟,莫嫌妾老。

    一时默默,我二人都不知该如何说。

    葛凉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们的旁边,忽然说道:她得生早,还最好和你一起长大,才有可能,否则肯定赶不上你这锅。

    “我这锅?”耳边银铃已经笑了起来。

    “君如鼎中之烹肉,俟之熟,即为人据而食之,抑或分而食之。”我觉得他应该听说过广信还有我一个安国夫人了。

    我一直以为完成华恩公的嘱托后,葛凉就只会探讨天地之间的玄秘了。原来还是能说出这种欠揍的话的。不远处,*听见了都笑了,当然不敢笑得太张扬。

    我决定提早点收拾他,便和银铃说,你先进去,我拾掇个人。

    *大惊道:这话不是我说的。

    我侧目而怒:未必次次都是揍你。

    葛凉不傻,已然跑了。

    这一番追去,刚转过院子,却见葛凉不跑了。转身等我挥拳到身前,便是一揖,对我说:“主公,我有一事需同您讲,不知现下可否?”

    “这作派你和谁学的?”我硬生生停下,惊悚莫名,实话说,这和我以前见到的绝不是同一个人,我都想去撕他脸皮看看后面是否还有另一个人。

    “这种还需学么?此间到处都可以见到。”他确实在上林苑里晃悠不少时候了,各家礼数怕见过不少。不过能学得这么像模像样,而且还没问你半天,为何作揖要弯下这么多,是为了看别人的鞋,还是让别人看自己的背。我觉得这是最令人惊奇的。

    “所言何事?”

    “我虽来此处不久,但耳闻目睹种种,主公故事也听了许多,心有一言,需得提醒主公。主公虽紧要时果决异常,能断大事。然性格随和,禀性纯良,不愿强人所难,却常舍己从人;故而会被亲近之人所趁,面临寻常小事时却常会陷入自己信任之人的设计。此需小心应对。”

    “所以,我只要亲近值得亲近之良善贤达便可,无妨无妨。”我觉得他没说谎,而且前面的话也挺中听,要揍他的心也就放下了。至于他说的危险我倒真不介意,既然很多事情,我本身就不是太在意,顺着自己的知心亲友之意,也省我一些心思。这朝廷上和天下的事情才是得用心去琢磨应对的。

    不过,我还是有相当不对劲的地方:“君过往真在山中长大?”

    这厮倒不慌,笑道:“主公忘了凉所居的那个村子都住了些什么人了么?”

    我心中恍然。

    “以前称叔叔伯伯的那些人,大多都是官场上的清官贤吏,或许当年也在各处颇有名望。他们痛恶奸佞,崇尚德行,日常所言所行皆合君子本色,且十几年如一日。日常所教习,也皆是天道正义,经世良方。但当年大祸来临时,为何却全无反抗能力,除了逃得性命,保全家室,有何惩奸除恶的故事可供颂扬?”他语气似乎竟有些激动不已,“那天,您言行坦坦荡荡,又对我如此信任,我真以为您也和他们一样。但后来我见到的,和我听到的,却又觉得您和那些叔叔伯伯们不一样。”

    我没问他有何不一样,只是静默着等着他下面的话。

    “这些日我四处游走,有意无意之间常听见婢仆稗吏之间絮叨,常于人前一番言语,人后另一番话头,其意常南辕北辙,宛如参商。只有在你这里不一样,你在与不在,诸人所言几无任何差池。”他似乎笑了出来了:“但我肆意往来于各馆驿之间,仅因是你的随从便能通行无阻。听惯师傅们的说教,真无法想象以您的如此性格如何在官场中如此不为人忌,或无人敢忌。以君子临小人,而使小人不防,凉未尝闻之。君必有比我的那些师傅们高明之处。看来我比叔叔伯伯和师傅们幸运得多。”

    实话说,听了很舒坦。当然,也很感动:“多谢,你能如此推心置腹与我,我心甚慰。其实很多事情短短几句说不清楚,有些并非我的功劳,以后慢慢说,去休息一下,准备吃饭吧。”

    “尚有一事需禀,*正探头窃听。”他又一揖,优雅结束了我们的对话。

    不出意外,最终仍然又是*被我给收拾了。其实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总是他。就像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又是他一样。不过从他表现看,只要我在上林苑起了拾掇人的念头,他就已经能很自觉地把这个目标估计成自己,这也是很难能可贵的。

    由于葛凉这一番推心置腹,仿佛一切就被轻轻揭过了。不知道他是无意还是有意,不过我不打算再问了。要是被他套出她的事情来,再被他一传,我以后麻烦事更多。他说不定还能从阴阳,天地,乾坤上分析这个问题。

    忽想到,他如此,莫非本来也只是一个障目之术。

    银铃不怎么管我收拾*。据我理解,可能她也觉得*欠收拾。大家也似乎对此情绪稳定,*确实很不简单,他的松涛这个字我确实选错了。鉴于大家都这么支持我,我差点又涌起去拾掇他一次的灵感。不过今天是有点累了,明天早起再说吧。

    回屋等着吃晚饭之时,银铃却在看邸报。罗帕已在伊人身边几案上整齐叠好,只看得全幽苑自怜一句。

    “哪天的?”挂起自己的外套,径直倚在银铃身边,这一日折腾,我也确实累了。

    “还是一个月前,说这次陈仓之事的那份。”银铃忽然捂住鼻子,皱起眉头:“喝了多少?在外面有风没注意,这一坐下来怎么这么大酒味!”

    “好像也没喝太多,主要是为了陪蔡伯父和钟扶风,便多喝了些。”装乖孩子还是必须的。从记事开始这就是应对银铃批评责备的不二法宝。

    “汝亦非善类,定是借机特意贪杯。”银铃笑了,用手指点了我一下脑袋,总算放过这一劫材。不过还是勒令我去漱了漱口,又换了身衣服。

    我也辅以傻笑彻底托过这一段:“如此早的邸报,为何今日才看?”

    银铃却反倒奇怪起来:“这一月邸报都是从上林苑尚书台临邸处抄写,我们当日可见。这份你回来后难道没看过?”

    “自然应是看过的,父亲一直命人给我送来。不过大多事我都知道,很多都是我安排办的,就懒得看了。陈仓那件事我一直身处其中,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么?我就随便展看了最后,看此事最后如何安排。”

    银铃叹了口气:“你应该看全点的,我就是忽然想起这份邸报该送到佩姊姊案前了,就看了看有无什么用词不当的,这一看……哎……希望纳兰机灵点,别让佩姊姊看到。”

    “怎么了,不会说我阵亡了吧?”我倒是依然很轻松。

    “胡说八道。”耳朵不意外被揪了一下:“佩姊姊怀着孩子又一个人独守空闺,本就孤寂,如果受点什么刺激,该如何是好!这其中写你,看这句:以千人之寡击数十万之众;再看这段:流矢贯胸,兀死战不退。这还有:被创百处,盔甲褪置而血浸地一丈方圆……”

    这番没说完我就吓得坐直身体,惊道:“这又是哪个二愣子文簿拟的词。原以为就陈仓的主簿犯浑,未想尚书台也尽这种货色!哎呀,定是尚书台的书呆子们看了陈仓那份,又自己胡思乱想一番拟出来的,反正皇上又没经历其中种种,就这么糊里糊涂放出来了。这番传抄出去,不把佩儿吓死?就算说我活着,佩儿也定当我缺了几块。铃儿取笔与我,我立刻修书,令人快马传到越国,以安佩儿之心。”

    就在我奋笔疾书表现我活蹦乱跳几近癫狂状态的差不多时候,银铃担心的果然在数千里之外发生了。

    至少银铃的一个美好的期望还是实现了。那日邸报进越侯府是午后,趁着夫人午睡,纳兰代收了。虽然纳兰字识得不多,但邸报中她认识的字却大多不是好词,于是她留了个心眼,寻她一个叫霍兰很好的朋友。当然那个人也是我的好朋友,于是我一回去,很快就知道整件事情。而且根据我对其中几个人的了解,那一幕幕情景便跃然眼前了。

    虽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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