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情深六

    老五老六

    前面已经提到，我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还未成人便命损黄泉。

    排行老六的妹妹艳芳，生于一九五五年农历乙未年，卒于一九五九年农历乙未年正月十二日，享年四岁。

    一九五五年春节前后，一种名叫麻疹的病毒在我们荣塘公社周边疯狂地肆虐着。时不时有传言说，某某村某某家的小孩因出麻疹死了。一时间，可谓是家家惊颚、户户临危。整个荣塘公社仅有的几个老中医，是日夜出诊，忙得晕头转向。而哪些老翁老妪则是倾其所有，到处寻访、朝拜麻花娘娘，祈福求平安。对此，我们家也不例外，妈妈也参加了那朝拜麻花娘娘的队伍。毕竟，我们家还有两个未曾出过麻疹的小孩（当时，我和大妹妹艳秋已经在早些年出过麻疹），然而，无论是老中医还是求菩萨，都没有抑制住麻疹病毒的继续扩散与蔓延。一个个地悲剧还在演绎

    一九五五年正月初九，我怀着一颗沉重的心情，告别家人，去往拖船红专工农中学上学。正月十五日，星期日。心急火燎地赶回家里，一是过元宵节，二是惦念着弟弟和妹妹。岂知进得家门，只见妈妈头扎毛巾，垂头斜靠在栋柱上，弟弟光华则在一旁玩耍。平日里，艳芳睡的摇桶不见了。直觉告诉我，艳芳出事了。我扔下布包，扑倒妈妈跟前：艳芳呢、艳芳呢！妈妈搂住我，成串的眼泪往下掉：她死了，得麻疹死了，十二日那天就死了。得病前后也就几天，就死了。说着，不由嚎啕大哭。此刻，大妹妹从厨房出来，光华也紧挨过来，结果，妈妈把我们三人紧紧地抱在一起，哭着，哽咽着。

    爸爸回来了。“好了好了，都过元宵了。我买了蛮多好吃的。你娘听到没有！”从爸爸那从未有过的沙哑声中，我感觉出了一种威严和无奈。同时，我揣摩着，爸爸肯定是偷偷地哭过，否则，他的声音不会如此地沙哑。

    妈妈启下毛巾，擦干眼泪，挺着一个大肚皮，进厨房去了。妹妹艳秋，接过爸爸手里的菜，开始挑拣起来。

    这个元宵节，没过好！

    次日，我情不自禁，言不由衷地安慰了妈妈几句，便依依不舍地上学去了。

    排行老五的弟弟文骝，字飞鸿，号光华。生于一九五三年农历癸巳年六月二十五日。卒于一九五九年农历己亥年正月二十五。享年五岁又七个月。

    光华，生性比我聪明活泼得多。只是，虽然眉清目秀，五官端正，但一头癞痢，让人不爽。谁都知道，这种现象是理发时被细菌感染所致。在缺医少药的乡村，是既没有治疗，也无法治疗。母亲所能做的，就是隔段时间用草木灰或者皂角子帮他洗洗头。为此，妈妈曾非常地担忧。担忧这头癞痢会毁了他的一生。爸爸则劝说妈妈，不要紧的，多洗洗会好的。

    他在四五岁的时候，是村盘上出了名的聪明鬼。他不仅能够背诵一百多首唐宋诗词和成语，而且能够出口成章。倘若有谁触犯了他的尊严，他便会即时编一串顺口溜让你哭笑不得，下不了台。有时，父亲会在闲暇之余，让我们比赛背诵诗文。每每挨批的，总是我这个当哥哥的。他有一个怪弊，就是，不管人前人后，他特喜欢抓盐巴和火柴头儿吃。父母发现他这怪弊后，除了把盐巴、火柴管藏好外，就是到处问医问道问菩萨。然而都是终极无果。

    令人十分痛心的是，就在妹妹艳芳死后的第十三天，一九五九年正月二十五日，这个被人号称为聪明鬼的弟弟也因麻疹去世了。

    试想，本应欢度春节的劳苦农户，却在一个月里连失一对儿女，这是一种什么经历？这是一种什么痛苦？这年，在我们这个才百多号人的村庄，死于麻疹的就有四人。其中，与我弟弟同年的两人。

    事后，有人说，这人哪，不能太漂亮，不能太聪明，否则会遭天谴。看看，这荒谬绝伦的论调，不是愚蠢无知的傻蛋，就是刻意挖苦的坏蛋。

    令人欣喜的是，在光华死后的第十三天，即一九五九年农历二月初八日，一个新的生命哇哇坠地了！这就是我现在的二妹艳琴。应该说，艳琴的出生，冲淡了近日家人的无尽悲哀。不过，据说艳琴出生前夕，妈妈曾流血不止。在连连失去亲人的情况下，父亲警惕万分。在妈妈流血不止的关键时刻，送到刚刚组建不久的公社卫生所。经过医务人员的抢救，妈妈母女安然无恙。这艳琴，是我眼下五姊妹中，唯一一个在医院出生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