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节

p;  高太后身边的张嬷嬷早已吓得瘫软在地。这些年她从未见过抒若，送银两也是她放在荒庙里离开后，抒若才去拿的银两，从未碰过面。是以抒若刚刚进殿时，她仅仅觉得此人很是眼熟，但却想不起到底是谁，知道她说她是抒若，张嬷嬷便吓得倒在了地上。

    大殿里一片静谧，众人都对这个女子口中的一字一句惊讶非常，大殿两旁的太监刚要冲过去，便听到坐在下首的，一直静静听着的倾阳长公主：“我看谁敢。”

    高太后一惊。太监们不敢得罪高太后，自然也不敢得罪当政的倾阳长公主，个个呆立在原地。

    趁着这个当口，抒若抓住时机继续：“娘娘要奴婢去做的事情，也不算为难奴婢。娘娘要奴婢帮着写几封信，再放进娘娘的梳妆匣子里边。贵妃娘娘同奴婢说，这样一来，我家娘娘最多，不过受一点点的惩戒，依先皇对我家娘娘的偏爱，是不会对我家娘娘如何的。”

    上座的皇帝听了这些，自然也是一愣：“信上说了什么？”

    “信上，”抒若全身颤抖：“信上是我家娘娘的字迹，是同临川王殿下往来的书信，上面写的，句句都是惋惜相思之情。”

    此言一出，百官哗然。当年的事情闹得何其大，临川王府灭门，慕容皇后自缢，就连当时作为经常出入慕容皇后宫中的太医院院判药师容府也不可幸免。一时间，上百人被送上了断头台，流的血让许多人闭口不言，充耳不闻，生怕卷进了此事。

    先帝匆匆封锁了消息，所有知情人一律处死。当时朝堂上几个求情作保的大臣，要么停职还乡，要么一起连坐。原来，当年闹得如此惨烈的事，全都是出自太后娘娘的手笔吗？

    “当时的陛下，听信了如今梁国公大人的挑拨，说临川王殿下勾结漠北，意图觊觎先帝之位，未曾多想，便下令处置了临川王府，临川王府上，与临川王殿下交好的大臣，无一幸免。”抒若面上有些慌乱，却还是坚持着说。

    “你这个妖女，竟敢在陛下跟前胡说八道！”不远处坐着的梁国公也站了出来，惊慌地拔出身边侍卫腰间的宝剑，剑指殿下跪着的抒若。

    眨眼间，她身边的容止也冲了出去，腰间宝剑出鞘，将梁国公的攻势挡了回去。

    “罪臣容止，当年全府上下深蒙奇冤，求陛下还我药师容府一个公道。”夺走了梁国公手上的宝剑，容止突然跪在了抒若身后，一席话更是惊呆堂上众人。

    “你……你说，你姓什么？”高太后几缕鬓发散落在脸颊两旁，睁大了双眼看向容止。

    那厢容止丝毫未见胆怯，一字一句：“罪臣，是当年药师容府的世子。”

    一席话，全场哗然。

    “陛下！”抒若捧着手上未曾有一刻离身的木制匣子：“这是娘娘当年的梳妆匣子，里面的信皆是太后娘娘指使，奴婢亲笔栽赃，望陛下彻查当年冤案！”

    “陛下！”几个宗室皇亲站了出来：“若此人句句所言丝毫不假，当年的冤案何其惨烈，老臣附议，恳请陛下彻查此案，还死者一个清白。”

    “臣附议！”

    “臣也附议！”

    堂下在场的宗室大臣们听在耳里，心里悲痛非常。当年偌大的朝堂之上，无人敢对先帝有一句置喙，无人敢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当年的事情，昧了许多朝中重臣的良心，这些年来，原来当年的案件竟是有如此天大的冤情。

    当年死去的，德才兼备的临川王，贤明豁达的慕容皇后，名震天下的药师容府，桩桩件件，可见凶手何其令人发指，真相何其令人愤怒。

    若是如今，过了十七年，都无法让凶手伏法，无法让涉案之人获罪。那泉下的，那些死去的，化成灰的白骨，如何能瞑目，如何能心安？

    高太后瘫坐在地，一双眼睛毫无生气，眼前的人握有铁证，她如何能再辩。当年的事情，如此仓促，自然不能做得如何干净利落。她原本以为，慕容氏死了，先帝薨了，世间再没有人能够从陵墓中挖出当年的旧案来。

    是她低看了。

    皇帝呆坐在上座。当年的旧案，皇帝自己也是偶有耳闻的，但是事情太过久远。远在皇帝出生之前，皇帝自然也不过捕风捉影罢了，谁承想，这背后竟然还有这么个回事。

    赴宴的朝臣们，除了梁国公府梁国公高远，梁国公府世子和润阳公主意外，纷纷跪在堂下，一口一个要公道。

    “皇姐……”皇帝突然想起来，这件天大的冤案，还有个十分要紧的当事人。那个当事人此时便安安静静地坐在堂下，一声不吭。

    倾阳长公主长饮一杯酒，扑腾一声跪倒在地上：“求陛下，彻查此案。”

    “还我母后，我皇叔，容叔叔一家公道。”一双眼眸雪亮无比。这是倾阳长公主第一次跪下来同皇帝磕头，也是第一次倾阳长公主跪下来求皇帝一件事。

    这些年，她忍气吞声十七年，被抛弃到护国寺十七年，无父无母，没有名字，没有身份。她这十七年一直以来盼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终于等来这一天。

    慕容皇后是生她护她，她的母后。临川王，是从前最疼爱她的皇叔。药师容府的容叔叔，一直在护她们的母子平安。

    她发过誓，此生若是复不了仇，不配为人。

    此案人证物证俱在，审问出来的结果也不会偏差到哪里去。皇帝思索了一番：“传寡人旨意，着刑部即刻起，接手审理此案。所有涉案人等皆停职软禁于府内，加派人手看管仁寿殿与梁国公府。”

    “刑部，”皇帝抬手示意刑部尚书走近。这等宫宴，所幸皇帝今年为把元宵宫宴办得隆重，将朝堂上的重臣们都请了个遍。

    “臣在。”刑部尚书上前一步。

    “寡人命你即刻审理此案，彻彻底底给寡人查个清楚，涉案人等一个都不能放过，”眼前这等意料之外的状况，皇帝转过头看了看自家皇姐：“皇姐可愿意协助有司审理此案？”

    倾阳长公主起身，拜了一拜：“臣是当事人，未免偏私，臣只提供些证据给刑部尚书。其余的，臣相信陛下的决断。”

    她不想要天下人对当年的案件有所质疑，若是要明明白白的坦荡，她一点也不要掺和在这里面，才是最好。

    这些年，她为了等这一切的天理昭昭，已经等了十七年，不过是三两日的事情，她等得起。

    宫宴都这边自然已经进行不下去，梁国公一门和高太后纷纷由皇宫侍卫带回各自的梁国公府和仁寿殿内，听候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