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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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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是专门用来装什么贵重物件,此时已被打开来,那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那樱姑娘不会是个贼吧?

    难道她偷了老侯爷的东西?可是为什么老侯爷还要给那么多银票呢?

    郝管事怎么也想不通,那气质出众的樱姑娘,怎么看也不像宵小呀!

    “那多谢老侯爷了。”

    他觑见樱姑娘也不推让,收起桌上的银票,脚步声轻盈,彷佛浮萍一样,无声无息地飘远。

    好几年以后,已经当上轩辕侯府总管的郝管事都对那一幕记忆犹新,在了解到此事对自己那高贵的小主子打击有多大时,他不禁深深地暗叹气。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不只是鬼能为了钱心甘情愿地去推磨,甚至还能让看起来知书达礼的好姑娘,也去推。

    这正是“有钱可使鬼,而况人乎?”

    岁去弦吐箭,转眼过了四年。

    晒京城中的轩辕侯府,桃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

    “郝茗”这个名字绝对不再是个讽刺了,因为郝管事最近人逢喜事精神爽、春风满面,不仅当上了侯府新一任的总管,而且还娶上了老婆。

    被他娶回家的,是小侯爷身边的丫环荷香,因此旁人最常见到主子打趣这位为人处事皆小心、本份的管家道:“欸,管家,你可不能欺负你老婆哦,不然小爷我就叫她再回望尘轩当差,顺便替她寻一个更好婆家。”

    荷香听了,感动得直哭,还哽咽地对郝茗说,小侯爷就是太念旧,才会让自己那般辛苦,搞得现在被满京城的人骂他奸诈,吝啬起来能把侯府全拆了卖银子。

    何止!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久而久之,就连其他州府的老百姓都晓得,京城里有位云小侯爷,是个财迷、奸商!

    为何这样讲呢?这还得从小侯爷与苻将军说起。

    云墨与苻家少将军苻卿是总角之交,自幼一同长大,后又随苻家军出征打仗。

    苻卿性急,为人直率火爆,在战场上英勇似虎、矫健似豹;云墨则年少好学、能言善辩,机警似鹿、狡猾如狐。

    人谓“一勇一谋,相得益彰”

    小侯爷善书法,随军征战沙场时,常以沙土作纸、树枝作笔,随心所欲、龙飞凤舞。

    每遇攻城,苻卿一马当先,勇往直前,云墨带领军中的马夫、伙夫、押运粮草的后备营随后而至。

    城池陷后,凡有苻卿分得兵器、人马,其余粮食、军晌、物资等均归云墨,盆丰钵满。

    朝中有官员眼红,这应该属朝廷的产业,怎么就教两个毛都没长齐的死小子给瓜分了?

    苻卿知道了,一顿暴打,让人乖乖闭了嘴;云墨听了,不声不响,拿出征前签下的军令状,瞧瞧,上面写得清清楚楚,皇帝许诺:战败,提头来见;战胜,各取所需。

    为什么?因为这战难打呀!这两小子拿命换来的,你这会子倒有本事说了,先前怎么不见有勇气出战呢?

    仗打完了,小侯爷不靠老侯爷,拿着自己抢来的战利品开起了银楼、当铺、绣庄、商行,什么买卖都做,天下只要能赚钱的,就没有他不敢干的。

    少将军苻卿呢?照样直来直往,绝对不拐弯抹角,看不顺眼的人,就没有他不敢揍的。

    “京城两大不好惹”的名号,这两个从此就坐实了。

    可又有谁知道,这天之骄子,虽然拥有世人求之不得的富贵荣华,却在受到一次挫折后,差点使他夭折了年轻的心。

    谁说生在富贵家就一定会快乐呢?在荷香和郝茗看来,少爷就一点儿也不快乐。

    有句话叫“怕人询问,咽泪装欢”

    云墨这些年,不过是在强装欢笑罢了,他受了伤,一直没有痊愈。

    望尘轩的书房里,一切如旧,每一样家俱、每一种摆设,都与先前无二。

    檀木案上那只名贵的青玉把莲水虫荷叶洗,本来在那一年被他砸破了,后来他四处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一只一模一样的。

    唯一不同的是,墙上挂着一幅裱好的字。

    昔日的任性少年已经成长为翩翩贵公子,依然是鼻梁挺直、黑眸如星、修眉斜飞入鬓,比年少时越发风流俊秀。

    他如往常的每一天所做的那样,寂寥地端坐在宽大的案几后,一双灵动瞳仁在烛火的映衬下,流光溢彩。

    他遥遥地望着那幅字,神情专注就那样看着,就连时间也好像静止了,或者说,被遗忘了。

    “盈耳暮蝉催别骑,数杯浮蚁咽离肠”

    他反复地念着那一句,纵使整首诗早他能倒背如流,他最爱的,还是这一句。

    她离开的那一日,他从宫里回来,望尘轩所有的人都在,唯独没有她,他找不到她。

    他慌乱地逢人便问:“樱姐姐呢?”却没人愿意告诉他。

    后来,爷爷派人唤他过去,对他说了一些话,然后他死死地瞪着自己的祖父,黑眸里飘射出冻人寒光。

    祖父说,那丫头走了,带着许多钱财离开了侯府。

    但他怎么可能相信?

    在他们有了那样亲密的行为后,她怎么会还想着离开?

    云墨满脑子只闪过要去找她回来的念头,但他刚到府门口就被侍卫们拦了下来,他们对他说:“小侯爷,老侯爷有吩咐,您今日不得再出府。”

    “滚开!”他怒发冲冠,抬脚撂倒两个,就要往外头奔,侍卫们相互对视一眼,一起围上去。

    闻讯跟着过来的平安抱住他苦苦地哀求着,身后是哭天抹泪的荷香和绣菊。

    没人拦得住他,他打了人、发了火,大闹一场后成功地跑了出去,跑遍了整个骊京的大街小巷,却没能找回她。

    她走得那样快,是不是生怕他会找到自己?所以才没留下任何踪迹?

    整个望尘轩内一片狼籍,宛如狂风过境,能砸的都砸了,就连门窗也不能幸免?能烧的也烧了,她写的那些字、她为他绣的香囊、她睡过的床褥一切跟她有的东西全都无一幸免地被大火吞噬。

    他甚至还在狂怒中遣人伐掉了围里那棵粗壮的桂树,整整烧了一天一夜,燃尽的灰堆积成了小山。

    唯一一样完好的东西,是一轴新完成的字帖。

    那帖上的字婉转俊秀、灵气十足,一勾一画间如染仙气。

    “一轴烟花满口香,诸侯相见肯相忘;未闻珪璧为人弃,莫倦江山去路长;盈耳暮蝉催别骑,数杯浮蚁咽离肠;眼前多少难甘事,自古男儿当自强。”

    一首七律,五十六个字是她唯一留给他的东西。

    他的手指慢慢抚过那些诗句,黑眸死死地盯着那些字,像一泓死水,盛满了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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