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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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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未曾幻想过自己生身母亲的模样,可真见到时仍颇惊讶“原来她是这样的,不是那样的”的感慨在被昊赶出家门的夜晚越发深刻。比想象中年轻美丽,也远比想象中的优雅有风度,一看就能确定是好人家的闺秀,和自己是不同的两类人。

    自己更像父亲,从身高、五官的轮廓,还有喜欢上的人,除了父亲的音乐才华,其他都遗传自泠。

    “小-”初次见面的母亲红着眼双手不知往哪边放,最终握住女儿的手“我可以叫小-吗?我”

    “妈妈。”随意地唤一声,她坦然地接受事实。如果这就是泠昊希望的,那么她已经做到,而且和亲生母亲一起生活总好过一个人没有方向地游荡。

    母亲温暖且保养得极为细腻柔软的手轻抚她的脸,眼眶里打转的泪珠断了线般的掉落。

    “是妈妈不好.从现在开始妈妈会补偿你的。”杜慧琼搂住失而复得的女儿,泪流满面。

    泠-摇头暗暗叹息,她不需要亲生父母的任何补偿,也从未憎恨他们将她遗弃。因为就是这样的命运,才让她和昊相遇并共同生活十四年。

    “妈妈,有话回家再说吧。”依稀是电话中成熟的男声,吸引泠-的目光。

    熨蜒伏贴的薄西装外套加上自信的风采,全身上下透露出“我是社会精英”的气息,男子朝她友善地伸出手。

    “你好,杜律成,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可勉强也算是你哥哥,真有缘,不是吗?”

    “是有缘。”她没有握住他的手,仅仅淡然地附和一句。有过两次偶遇,她对他也有点印象,但并不打算以此套近乎。

    对于继母女儿的无礼,作为社会成功人士之一的他不在意地一笑置之。

    “妈妈,我们走吧,爸爸和乐成等得都快没耐心了,我的移动电话已经响过两次。”

    “啊,好”杜慧琼边答应边看向女儿“小-”

    “走吧,妈妈。”拖泥带水不是她的风格。

    “泠小姐,保重。”老刘的微笑在今天不可避免地带些伤感,把她两个简单的行李箱交给杜律成后转身进屋。

    一直为她打开的公寓门已经完全紧闭不透一丝缝隙,她和泠家也已经毫无瓜葛,坐进杜律成的名车,她将驶进杜家开始自己全然不感兴趣的新生活。

    “昊,所有的都结束了”她在心里默默同此生最重要的人道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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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家的大房子和泠昊华都郊外的别墅在整体格局上差不多,可能是住的人多,家具及摆设也多,更有家的气息。屋里的人一听到车子进花园的熄火声便开亮花园的街灯,先后走到屋门前迎接。

    杜克伟年过五旬的外貌有着身为大法官的威严,严厉刀削一般的目光在触及车上下来的妻儿及妻子婚前生下的私生女时却不经意地柔和成慈蔼与包容。

    “总算回来了,我和乐成等得心急极了。”

    “爸爸,你是等妈妈的女儿等得急吧?不过她长得可不像妈妈哦。”杜律成小小打趣一下在律政界以严肃出名的父亲。

    “没有礼貌,小-也算是你妹妹,什么妈妈的女儿。”微笑地斥责大儿子,杜家的男主人将视线移向跟在妻子身后的少女,并不自然地拉拉衬衫下摆。

    “你是小-吧?欢迎你从今天开始成为我们家的一员,你不用见外。”

    是有教养、身份、学识、风度的好老头,如果出生能够选择的话,她绝对会选他当自己的亲生父亲,而不是和泠家没有血缘关系却姓泠且有着伟大音乐才华的泠。泠-无法抗拒对方那种自己不曾遇到过的成熟稳重和慈祥,不由暂时收起一贯的冷淡。

    “以后还要麻烦杜伯伯,我希望不会给你们大家带来太多困扰。”

    “不会,不会快进屋吧,外面又闷又热,到屋里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个家的成员。”杜克伟上前让泠-挽住自己的手臂,另一只手则搂住爱妻的肩“慧琼,你又哭过了吧?看看你,哭得眼睛都肿了。”

    “你”年龄有十五年差距的年轻妻子微红脸“不要在孩子们面前说这种话。”

    “有什么关系,都是我们的孩子。”十数年恩爱如一日的丈夫不在意道。随后转首同一直没吭声的二儿子说话“乐成,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呢们才还说会好好照顾小-的。”

    “爸爸”蚊子般细小的淡然埋怨声,接触到泠-回首投在自己脸上的打量眼光,杜乐成手足无措,露在衣服外的白皙肌肤全都染上一层绯红。

    “小惜,这就是我的二儿子,杜乐成,他小时候患有轻微的自闭症,所以不太擅长和人交流。不过的确是个善良的好孩子,而且弹得一手好钢琴,有机会你可以听他弹琴,顺便给他一些意见。”

    “你你你好,我是杜乐成。”慌张成口痴,与泠-同年纪的少年窘迫得极为可爱。

    “杜伯伯已经介绍过了,我知道。”她善意地小小捉弄对方一下,但心头的缺口也无形地扩大。又是一个弹钢琴的,不经意就会拿他和那人做比较,不可能再改掉的坏习惯。

    “呢?那那”害羞的少年求救似的看向笑出声的父母兄长,双手互相搓着。

    不忍见对方太过不安,泠-拍拍以男子而言显得有些单薄的肩。

    “听妈妈说你和我同年,比我大两个月,我叫你杜二哥应该可以吧?”

    猛力地点下头,腼腆地微微一笑,杜乐成流露大松一口气的安心表情。

    “这么说来,你要叫我杜大哥噗?”杜律成也插一脚。

    “当然,我们那么有缘叫你一声大哥也不为过。”她强颜欢笑,在和昊决裂的今天她要过新的生活。

    “咦?你们在今天之前有见过吗?”听出话外之音的杜克伟诧异地问。

    “嗯,碰到过两次,但也不算认识。”被父亲一问,当儿子的立刻老实回答,但也适当保留了详细情形。

    “你们别说这些了,先让小-回她房间早些休息。”看出女儿眉间明显的倦怠和隐隐的悲伤,杜慧琼拉住女儿的手“小-,因为匆忙,你的房间还来不及准备,你先住客房,明天我就找装潢公司的人来。”

    “没关系,有地方住就好。”已经无路可去,怎么样她都无所谓,进杜家已可说是上天给她最好的安排。

    同杜家所有人匆匆打完招呼后,杜慧琼带她走进属于她的私人空间。也许碍于十八年未曾见过面的生疏,身为生身母亲的人并没有急着拉拢和女儿间的距离,而是适当地留给泠-自我调适的时间。领会初见面的母亲这份无言的体贴,倔强的女儿只能回以一个感激的虚弱微笑。

    “明天见,妈妈。”

    “明天见。”想了想,她最终还是在女儿额头轻轻印下温柔一吻才关门离开。

    抚着充满温暖气息的印痕,泠-怔忡地站在全然不熟悉的空间。其实,她宁可不要这种陌生得让自己无以相对的家庭式温暖——如果昊愿意让她一直留在他身旁的话。

    脸颊有温暖的湿意,用手指轻触,是泪水。

    如果,如果杜家对她不这么友善,如果他们能对她更冷漠,自己的坚强和冷傲一定能克制住因泠昊的遗弃而决堤的悲伤。呈大字型地躺倒在床上,抱住枕头,眼泪自她闭紧的双眼中沁出,湿了干爽的杭巾。能感觉四周温暖的气息,可更渴望的却是另一种灼痛她心的冷漠。

    “昊”

    她和她父亲都为之奉献所有情感的冷酷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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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末的蝉绝望地嘶哑大喊着秋季的降临,但白花花的天空闷热得仍不见风过的痕印。庭前的那些洁净的白花在经历几场暴风雨后已凋谢得差不多,偶有一两朵挂在满是深绿颜色的枝头。而很快泥地上都将铺满憔悴的枯叶,一树的绿叶也都必定会褪尽。

    回到华都郊外的别墅已经快满一个月,时光似乎又回归到泠-未曾到来前的模样。老刘在庭园里打扫,而自己就在琴室或书房消磨整个生命。然时光从不曾倒流,明明发生的就不可能不留下一丝一点的痕迹,心上自责的伤疤与回忆的疼痛也都不曾减缓他对某人的无尽思念。

    和杜慧琼通过电话,得知泠-过着与普通少女一样正常的生活;也从唐逸、廖文洛谈话中了解泠-和杜家人处得非常好而他稍感安心后的自私又拒绝听到这些。宁可她在自己冰冷的情海中窒息而死,他的疯狂常这么埋怨那份什么都没勇气做的理智。

    撕成两半的乐谱已粘好,从公寓一路带回别墅,没离开他的手。现在则静静地散在钢琴无起伏的琴键上,白底黑字的沉默,全是泠化入尘土的炽热深情。

    他那死去的哥哥,如果以自己现在的心情回到过去,一定愿意原羖uo觥0喜桓冒娜耍楦姓庵侄魅幌褚衾挚梢杂勺约旱囊庵舅刂疲哪昀吹募灏舅暝戮褪亲詈玫闹っ鳌o嘟隙裕约罕茹龈蠖窈桶乖啵辽巽霰硐值眉谷唬允贾林斩济坏棵娑浴r晃兜匾鳌8颖堋7袢希?离开他自是意料到的结果。夏天就要过去了吗?但他好像从来也不曾感觉到夏季的到来,心一直冰冰冷的。

    “泠先生,潘亚先生说有事找你。”

    “让他进来。”知道潘亚就跟在管家身后,他不得不做此回答。

    “老大,你已经有五天没来公司,打你电话也不接,没事吧?”

    无表情地看潘亚顶着他那发亮的光头走过来,泠昊扯下嘴,什么也没说地点点头。

    “呃?老大,我怎么发觉你气色不佳。”

    “没有什么。”逃也似的,他转首躲过询问者的视线。

    “难不成你在尝试作曲?这些是你作的曲子吗?”见到钢琴上散乱的曲谱,潘亚猜测地问。

    “不是我写的,是我哥哥死前的遗作,钢琴独奏曲。”不着痕迹地把曲谱整理好移开,他尽量不让内心的慌乱表露出来。

    “泠的遗作?天,这可是轰动整个古典音乐界的新闻!老大,你能不能先弹给我听一下?为什么这么多年你都没提过?”

    “没必要,我暂时不想把这份乐谱公布出来,而且我也从来没弹过。”他害怕通过音乐收到死去兄长所要诉说的东西,这样的怯懦正是其自己憎恨的。

    “为什么?这份乐谱光是出已逝的音乐大师之手就能算得上天价,如果再由你来弹奏,甚至多铺垫一个兄弟情深的背景,无疑会是一首经典钢琴曲目。”

    “哼,才一会功夫你就想到这些,潘亚,你是生意人做久了吗?”他用食指按下一个琴键。

    被一语点醒,注意到自己太过势利的人羞愧地摸摸不长一寸的光头。

    “对不起,这些年在商场打滚或多或少都沾了些惟利是图的毛病。但这也是我的实话,老大,如果你手里拿着的是部优秀作品,就不该埋没在泠家古老的抽屉里。”

    像是考虑事业伙伴所提出的劝告,他寻思着看向窗外,枝头快要掉落的白色花朵触动某根脆弱的心弦。

    “潘亚,知道院里那株花树叫什么名字吗?”

    “不知道,是种在你园子里的,没问过老刘吗”搞不清对方问话背后的目的,被问者老实回答。

    “原来你也不知道”他叹似的低哺“我突然想,我除了音乐之外就一无所知,而且”

    “而且什么?”他的停顿使潘亚焦急。

    “没什么,只是突然涌起的莫名伤感。”

    他垂首,脖子有美丽的弧度,眨了眨眼的脸部侧影笼罩一层晦暗的无形忧怨。泠-的离开显然已将他推进一个可怕的寂寞黑洞,让他藏不住内心的脆弱,一些些地从已有裂缝的坚硬表壳内溢出。断续的琴声反反复复的,在七个音符间,似乎连他弹奏出的琴音也都带有不经意流露的悲伤和无奈。

    观察者震惊地盯住坐在钢琴前有着泠昊外表的弹奏者,对方的的确确、真真实实的是那个以无情和才华名闻天下的“音乐贵公子”但又决不是一星期前自己亲眼所见的“老大”

    “潘总,我觉得泠先生近来有些奇怪。”

    “是哦,有时候他看似很认真地在听你说话,但事后他又会问我们说过什么。”从北之国出差回来后,公司的同事或多或少都向他汇报了泠昊的反常,所以他才会亲自开车过来看看。

    知道唐逸、廖文洛两人因琴艺受到泠昊的另眼相待,他也问过他们。然,那两人的回答也触不到问题的实质性。

    “我们和泠-常见面,但从她那边看一切都很正常啊。”

    “嗯,只除了她搬到亲生母亲那儿住,两者应该没有什么关联。”

    抱有和唐逸同样的想法,潘亚因挖不到根源而担忧。

    “老大,你还记得我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再拉小提琴的吗?”

    “是八年前你出车祸后吗?”不明白对方为何这么问,泠昊抬眼。

    “不错,就是在那时候,医生说我因车祸造成的后遗症不能再拉小提琴。”分明是过往的惨痛经历,因仍未死绝的心而让虚假的微笑变得僵硬。

    没经历过,所以无从体会,泠昊的麻木正在于此。他冷淡地移开注意力,似乎对潘亚的话匣子不感兴趣。

    “我是个对小提琴痴狂的人,从小就这样,在大公司当财务总监的父亲一直都反对我拉小提琴。有一次生气的他把母亲送我的小提琴摔坏,于是我就偷了他的钱包再买了把,幸好宠我的母亲偷偷把钱补上,还为我向父亲撒谎说是她又送我的。伯父亲再把新的小提琴摔坏,于是我就开始每晚抱着小提琴睡觉,去任何地方都带着琴,和我的小提琴,我的音乐永远在一起。我一直天真地想,就算死也要和小提琴一起。”

    潘亚不管另一人有没有在听,也不在乎自己究竟想说什么,像是穿上魔法红舞鞋止不住舞蹈般,他自顾自滔滔不绝地继续说。

    “音乐是我的生命,一生都和音乐同在,我的眼里只有音乐和小提琴。不停地拉琴,站上演奏台,参加各种大赛,得奖每个人都说我是机械提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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