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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菩提存于一念好心终有好报霹雳妄动无名辱人自取其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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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岷山二毒双双纵起,电闪地向谢云岳存身地高埠扑去,去势之快,无与伦比,淡月光辉下,直似两只夜袅凌空,口中不停地怒啸,在绵绵无尽的陵墓上益增恐怖。谢云岳存心开二毒一个玩笑,巍然傲立,二毒一东一西扑来,堪堪将近身前了,陡翻两掌,意随念动,施出「弭勒神功」粘字诀,双掌一引一合。

    只见二毒像两只箭矢一般蓬的撞在一起,二毒身形顿时像断线纸鹞翻落在高埠之下,直跌得发昏,半晌才爬起,他们尚以为自己扑去的身法太快,才致相撞,于是同声怒吼了一声,一鹤冲天,又双双向谢云岳扑到,出手如风,指向要害,诡奇之至。谢云岳轻笑了一声,施展「玄天七星步」法,只闪不攻,无论二毒招式怎么快法,一沾即行滑脱。

    二毒越打越心惊,数十个照面下来,直觉对方少年步法快得出奇,不禁头晕目眩,心知对方存心相让,连刚才两人相撞亦是故予示警,怎么自己两人这么糊涂,若在别人早就知难而退了,一想清,即双双纵出圈外,落定四面一瞧,只见谢云岳负手长立三丈外,面含微笑,衣袂折折飘飞,淡月光下,望之清绝脱俗,丰神如玉。

    要知岷山二毒虽名列毒名,其实人并不太坏,行事也颇知分寸,漆清漆冲幼时俱是孤儿,受尽冷漠歧视,冻馁之苦,其后为一异人收归门下,但后天之乖僻已养成,总觉世间甚多伪善之人,越是标榜清高,心内愈加屋龊,反不如下层人物直爽义气,学成下山后,性喜接近草莽之上,对正派人物往往避而远之,直至年迈,渐悟他们成见与事实大有出入,但由于正派人士见他们性格乖僻,便将二毒列于群邪之内,事实上他俩羽毛自惜,从不妄杀一人。

    正因他俩看出这大千世界,十文软红尘中,有几人能得十全,好多于恶即是真善,罪多于良便为邪恶,故尔有此一念,遇上谢云岳这个煞星能得保全,谁谓冥冥中没有天理在。此刻,二毒一见谢云岳止步不追,犹自负手微笑,不由赫愧交并。

    谢云岳微笑道:「在下与二位素未谋面,为何妄施毒手?」

    二毒听得,不由暗自忖道:「人家问得正是理由,革囊失去,自己并未见是他所为,何以不问明就双双出手,看来自己实是理亏。」于是二毒脸色登时一红,大毒腾清道:「阁下说得正是,老朽等方才离此之际,不知何人暗中将老朽等襟下系挂的革囊窃去,等到发觉返回此处,只见阁下孤身一人,即认系阁下所为,竟一时情急益浪出手,不过┅┅」

    谢云岳微笑接口道:「革囊盛装之物,想必俱是奇珍异宝然老英雄等未必心急如此。」说时,缓缓走前数步。

    大毒漆清笑道:「囊内多半俱是不成材的毒器玩意,丢了不值可惜,只是此物奇毒霸道,经人误用,或仗此横行,我岷山二毒平生爱惜羽毛,不能以此无心之失,至闯弭天大祸单囊夹层尚有数十颗「火云丹」及一册师门重物「合毒释注」,万万不能失去,倘或为阁下捡护,可否赐还,老朽必有以报。」说着,晶光双眼望定对方。

    谢云岳淡淡一笑,道:「哦,原来是岷山二老,革囊果为在下拿去,既是如此说,足见二位心地良善。」说着,在衣底取出革囊,霍地抛去,二毒举手一扬接下,漆冲在革囊内取出四颗赤红如火药九,置了掌心,走向谢云岳,说道:「老朽等昔年东海云游,无意在一所海心小岛峰顶,拾的五枚「离火精玉」,此物是纯阳之宝,因此来合药练制一炉「火云丹」,以之治筋骨萎缩或血液冻凝功效如神,些许小物,不值一哂,聊报革囊兄还之德吧。」

    谢云岳闻言心中一动,这「火云丹」不是正好用来疗治顾母么,遂伸手接过,道:「想不到二位如此宽容大度,不但不见罪,反而厚赠,令在下有点愧疚难安,不过┅┅」沉吟片刻,又笑道:「在下于此相逢二应,也算有缘,四颗「火云丹」目前正巧需用,在下愧疚以报,不过日后二位需用我怪手书生处,绝不袖手。」面上仍戴着人皮面具,看不出什么表情,语气却极其诚恳。

    二毒同声叫了一声,大毒膝清满面诧容,道:「这就难怪了,阁下竟是刻下震惊江湖,名动八表的怪手书生,老朽输招输得心服,日后阁下加入川,请至岷山一游,老朽等还要讨教呢。」说着,二毒拱了拱手,回身窜去,刹那间,隐入无穷陵墓中,偶或得见,只是两个黑点在月色下起落┅┅谢云岳望着二毒逝去的身形默然的出神,暗忖道:「生死造化,冥冥中自有安排,果是信而有徽之事,自己出道以来,心辣手狠,凡属邪魔外道,遇上自己,虽不死也须带点伤回去,怎么今晚竟如此宽容┅┅」继摇摇头,心说:「说起来,自己也难相信,若非如此,怎么知道「火云丹」这种灵药,这不是数定吗┅┅」想至此,急急回身往顾妈妈藏身的古墓驰去。

    他移开了墓碑,只见姑娘与其母并肩坐在墓地石阶上,偶偶低语,背向着谢云岳,一听到墓碑移动响声,姑娘即回面笑问道:「云哥,你打发了二毒吗?」

    谢云岳笑道:「想不到打成了相识,他们现在已返岷山,文妹,告诉你一个顶好的消息,伯母有救了,保证不出七天,便可行动自如。」

    姑娘星眼中露出惊喜的光辉,霍地立起,叫道:「真的吗,这太好了┅┅可是不要哄我呀。」

    顾母亦回面幽幽一叹道:「贤侄,休说老贼婆独门点穴难解,就是十数年瘫痪之身,筋血已枯,何能于七日之内痊愈,你怕我心灰绝望,故尔说出此言,是不是?」姑娘听了,原来惊喜之容陡变满腔失望之态,在火折子发出光亮映照下,大眼睛内蕴着莹然泪珠。

    谢云岳一脸庄容,道:「小侄说话,从来是一不二,伯母但请宽心,七日之内包可痊愈就是。」说着,取出二颗「火云丹」命姑娘放进顾母口中咽下。

    姑娘取过「火云丹」喂吃了,便凝目谢云岳,好似疑惑不解神情。谢云岳微笑不语,片刻,右手倏出,施出「轩辕十八解」中凌空解穴神奇手法,离顾母身两寸,朝「天枢」,「期门」,「气舍」,及四肢重穴风快地点上一指。

    顾母服了「火云丹」后,只觉腹内奇热如焚,不能宣泄一种难耐的紧张,使牙根发噤,正在难受时,突觉穴道一松集结于腹内之焚热向四外迸射,遍体流转,舒适已极,不过四肢还是绵软无力。这时,谢云岳向顾嫣文道:「文妹,你现在可面对伯母背后盘膝坐下,双掌抵紧伯母「命门」穴,用本身真气贯输,愚兄再在贤妹后胸抵掌「隔体传引」以两人功力,大概伯母可以恢复一半。」

    顾母惊讶此少年有此精湛的武学,当今之世,武林中殊少得见,可称绝无仅有,就论这手虚空解穴法,非五十年之内外双修,就难得这般造诣,如今在这少年人身上见到,若不是亲眼得见,实在难予置信,可见武学一道,端赖其人根骨秉赋,方可有大成。此刻,姑娘依言盘膝坐下,双掌抵住其母胸后命门穴,默运真气,正在屏息凝神时,姑娘惊觉自己后胸被谢云岳双掌抵住,立刻就有一股奇猛阳和之气,加速本身之真力贯输。

    顾母即有一种酸软懒洋洋的感觉,另外的一股热力直在遍体内运行,入紫府,贯丹田,迳通十二重楼,枯萎的筋络顿呈膨胀复苏之势,一个时辰后,顾母立觉手指可微微动弹这一来,那还不喜出望外,十数年瘫痪之体,现在有枯本重生之望,不要说是顾母,任何人均有此种感觉,顾母喜得不禁喊道:「文儿┅┅你看为娘的手指脚指┅┅不是能动弹了么。」

    谢云岳闻言立时收掌,姑娘扳住顾母身躯,叫道:「娘,真的吗?快给女儿瞧瞧。」姑娘只见其母四肢指趾慢慢移动,微微上昂,复又落下,显得十分吃力,虽然如此,但这是一种极良好的现象,姑娘喜极,不禁搂着其母,连连摇晃,母女二人却是遽然泪下,骨肉至情、此时发挥至顶点。

    谢云岳俟了片刻,低声唤道:「文妹,伯母之疾已有转机,你该欢喜才是,现在待愚兄先赴洛用租一辆车,再来氓山相接,你们好好谈一会吧。」说完,就离开了墓穴。

    钩月中天,寒风吹得十分猛劲,氓山墓地中一条身影,腾伏起落,向洛阳东关道上奔去。谢云岳一路思潮起伏,他感觉到顾嫣文比他幸福得太多,因为她已寻到母亲,方才母女两人搂抱喜极而泣的神情,此刻依然在目,真情流露,动人已极,云岳不禁流下两行热泪。

    他的脚程本快,不消半个时辰,已自赶到洛阳东关城郊,这东关城郊有百数十家店铺,夜阑人静,早就紧闭门户了,街道上尚积有甚多爆竹残体,空气中仍弥漫着一种硝磺气味,还有此伏彼起的狗吠,剩下的只有他那月下瘦长影子移动着。

    他敲开了一家骡马行,出来的是一个鬓发苍白老者,提着风灯向谢云岳打量了两眼,道:「客官,大年初七晚上便要租骡马吗?」

    谢云岳点点头笑道:「正须租四匹健骡,还须套上一辆车,在下需急用,护送一房生病的女眷去开封。」

    那老者迟疑了半晌,方说道:「骡车俱是现成,不过今儿碰上年初七,赶车的多喝了两盅,醉啦,回家睡觉啦,他们都家住城内,不天亮城门不开,客官急着要车也没用,我说,还是客官去别家试试?」

    谢云岳伸手递过一锭黄金,笑道:「不必去别家试试,女眷尚在二三十里外,在下可以自己赶车接来,一往一来也天明了,相烦老丈通知大哥在这里等候就是。」

    黄金是亮的,虽然是一小锭,怕不值得百把两银子,当时生活费用低,这一锭黄金珠约八口之家三两年用度,何况生意跑上门不能不接,于是老丈眉轩眼笑道:「既是客官如此方便,太好不过了,小老儿就去套车,客官请进稍坐,只是┅┅客官付银子太多了。」

    谢云岳道:「馀下的就算小费赏银,老丈你请去套车吧,我在这里坐坐。」说着,跨进店门,坐在门外一条板凳上等候。

    老丈也自匆匆向马厩走去,不多一会,那老者已自套好一辆骡车,亲自赶到店外。谢云岳接过长鞭,跃上辕头,叭叭向空连挥,骡车如飞,扬尘急驰而去。赶抵氓山脚下,已是四更将尽,谢云岳停身往古墓丛中闪去。姑娘顾母两人在墓前等候多时了,此刻由姑娘背着其母迳奔骡车,放入车内斜倚着,谢云岳等她们坐好,帘幕放下,又自挥骑而返。

    丽日中天时,谢云岳等三人已在汴洛道上,三人在车内不时听见车辕上两个赶车的叱喝声。途中姑娘谈起由云雾山庄救出其母经过,又笑道:「云哥,你传的那三手「断筋截脉」手法,的是超绝异常,小妹因为一手背着家母,不辩南北,只拣隐蔽的路径奔去,不觉来到邙山脚下,四怪穷追不舍,不好使剑,索性收剑不用,空掌抵敌,果然将龙门四怪逼得连还手之力均无,只是气力不继无可奈何,于是将家母暂时放下,拨出长剑,才将四怪击退,大怪还中了小妹一剑,他们退离后,复又背起家母不辨方向,竟奔上了邙山,这时二毒也自赶到,小妹只仗「九宫正反阴阳步」法,徼幸能避入古墓中,小妹若非忌着家母病躯,四怪早就丧在剑下多时了。」说时,犹恨恨不已。

    谢云岳笑道:「现在是托天之福,总算平安了,还提他作甚,愚兄不是再返云雾山庄,从任龙口中获悉文妹行踪,不然命愚兄往何处去找。」

    途山不断发现武林人物来往频频但谁也没察觉骡车内就是名盛一时之怪手书生。太原一案,江湖轰动,武林人物在汴洛道上频现,少数是为自己的事奔走,但泰半却为着怪手书生侦骑四出。论说江湖之大,云谲波幻,变易无常,正邪之事也无处不有,人物之众亦多若繁星,正道中后起之名就成了黑道眼中之钉,非拨掉而后可,是以关洛道上绿林羽翼密布,谢云岳却茫然不知。

    车声辚辚夹着蹄声得得,谢云岳与顾嫣文说说笑笑,也不觉寂寞。顾母靠在车上闭目假寝,辘辘长途,落日馀辉中,已赶到开封天马镖局。天马镖局在汴京开封是个老字号,气派之大是不消说了。谢云岳一掀开车帘,迎眼就是旗杆上飘着四马镖旗,鲜明触目。

    镖伙一见有骡车停在门外,便奔过来问讯,谢云岳拱手笑逍:「有烦大哥通报司马老镖头,就说有一位姓严的求见。」

    那镖师闻言,用眼上下打见个不住,猛可笑道:「这位,莫非就是在高家沟子义助咱们镖局的严少侠么?」

    谢云岳点点头,那镖伙一脸惊喜之容,也不说话,旋风似奔过镖局一路大喊着。片刻功夫,只见老镖头司马仲明日月仙人掌卢□及一干镖师等,三步并着两步急急走来,人还没走近,便听得老镖头高声说:「严老弟,你在门外候着干吗,快请进,请进。」说着,人已走出门外。

    谢云岳抱拳笑道:「老镖头好,各位老师好。」

    这时日月仙人掌卢□问道:「严少侠,还有┅┅」

    谢云岳接口道:「拙荆及在下岳母还在车内。」说时顾嫣文已挽着其母出得车来,老镖头一见,就知顾母不良于行,赶紧喊来仆妇丫环搀着入内。

    顾嫣文与其母由老镖头儿媳陪往内院去了,谢云岳与老镖头在大厅落坐叙谈。老镖头当先就问起谢云岳去洛阳之行,怎么顾母会成瘫痪之疾。谢云岳微笑道:「此事非一言可尽,好得在下要打住个六七天,留着慢慢的谈吧。」

    老镖头点点头,忽长叹了一口气道:「老朽回到开封后,昨天镖局便又发生了事故。」

    谢云岳惊问何故,老镖头又道:「事为着太原怪手书生俞云而来┅┅」

    谢云岳诧道:「这怪手书生俞云本与老镖头风马牛不相关,贼党意找上天马镖局做甚?」

    那日月仙人掌卢□接口笑道:「卢某也是这样说呀!事就是为着高家沟子而起,九子母连环瞧见贤梁孟来历可疑,猜疑严少侠便是怪手书生俞云化身,遂通知飞大鹞子娄敬德,昨天就派了一个霹雳手杨弼来问梁孟行踪,杨弼此人横行关中几十年,阴险狡毒,行踪无定,独往独来,是咱们镖局极大克星,不知何时为飞天娄子娄敬德纲罗门下,来镖局时,狂傲之色令人难忍,老镖头只推说途中与贤梁孟萍水相识,事前并不相识,而贤梁孟又去洛阳,爱莫能助,霹雳手杨弼大怒,声言老镖头交出贤梁孟行踪便罢,不然即要老镖头身败名裂不可,昨日与老镖头几乎冲突,临行之时尚显露了一手惊人内功,严少侠,你看。」手指着大厅门上。

    谢云岳抬眼一瞧,只见门上明显地有一手印,走前端详,见这手印陷下五分,如刀削斧断,异常光滑平整,可见内力火候已臻上乘,不由淡淡一笑道:「霹雳手杨弼还要来的,让在下应付好了,只是令贵镖局平添了纷扰,使在下愧疚难安。」

    老镖头司马仲明抚髯大笑道:「咱们武林中人讲的是恩怨分明,道义为突,这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呢,就是老弟今日不来,老朽还怕杨弼三言两语,吓唬得了什么,老弟你说此话,真太见外了。」

    谢云岳笑笑,凝望望了众镖师一瞥,又问道:「前在高家沟子被蛇噬四位缥头伤愈了否?怎么小镖头不见?」

    老镖头黯然伤神道:「四位镖师因放血太多,人尚瘫痪在床,非短时可还原,纵是行动自如,本身武功也无形中减弱了不少,小儿半年前染上肝痨恶疾,呕血愈斗,汴京名医均请遍了,却束手无策,恶疾好医,灵药难求,看来┅┅只是┅┅早晚间的事了。」老镖头语声竟带颤抖之音,父子天性,其痛可知。

    谢云岳朗声大笑,道:「有道是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老镖头仁厚格大,那会遭这横逆,在下颇擅歧黄,即为少镖头一诊如何?」

    老镖头听了大喜,忽见谢云岳伸手将几上茶盅握在手中,手掌望里一挤,只闻得一串密音发出,一只景泰蓝官窑上好瓷盅登时粉碎,老镖头翻着两眼发怔,不知何故。谢云岳微微一笑,倏的一扬手,望厅外天井上打出。蓦闻数声惨嗥,接着一连串破瓦之声,只见三四条身影由天井屋瓦上滚下。

    众镖师先是一愕,继即纷纷窜出,将四个匪党夹头提起放在厅上。众人一看四个匪徒面部,不禁大惊失色,原来方才谢云岳打出的瓷粒,全部嵌入四匪脸上,顿呈密麻,且阻止血液外溢,在瓷粒边缘显出一圈殷红血般,看来十多奇丑可怕。四个匪徒死到未死,可痛得脸变了色,这颜色是无法辨别的,皆因,瓷粒将那掩没了。

    这四人无疑是飞天鹞子娄敬德手下,随同霹雳手杨弼来侦探夭马镖局的。自从俞云并州道上掀起了几桩惊天地,泣鬼神的杰作,这类黑道高手都惴惴自危,直觉判断出,无论是俞云,或是言岳,抑是谢云岳,只要是有这么一个人物,那黑道上入物都面临着累卵之危,当然江湖之大,侠义人物多若繁星,黑道克星,也不胜枚举。

    但谢云岳出道一年,其所行所为之事,甚嚣尘上,一时之间,名震整个江湖,黑道人物有如芒刺在背,非除之而后快,可是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飘渺无踪,只有羊家集一役,及五台山下,尚有数人见过,但太原城血案仅凭宫门二杰臆测是俞云所为,捕风捉影的事本是不足采信,但此类黑道高手所以成为江湖巨攀,料事之准实非常人所可企及,而关中河洛绿林道总镖把子飞天鹞子娄敬德更具有过人之长,非但武功超绝,新计亦较他人高出一筹,昔年谢云岳之父追魂判谢文,斗智交手都败在他手上,可见娄敬德机智武学都超人一等,故娄敬德能执河洛道绿林霸主凡三十年,端类于此。

    九子母连环蚁元凯自高家沟子撤往王屋后,越想越忿,遂高山北上太原,去寻高黎贡山四老,但想起在高家沟子遇见之两少年,功力与掌力迥异与传说中怪手书生手法几乎类似,心中一动,便转向往访那飞天鸽子娄敬德商量。

    飞天鸽子娄敬德听后,颌首笑道:「蚁兄所见不差,两少年必与那怪手书生俞云有关,我日前已连续派下十二舵好手去洛阳,只要两少年尚逗留洛阳城内,想必日内定有飞报。」说时,即传令下去,将谢云岳顾嫣文两人形像通知驻在洛阳高手。

    第二日便接到飞报,云雾山庄遭两少年毁了大牛,任七姑已惨被击毙,陇西三鸟赶火打劫,还有┅┅不过两少年行踪始终未得。消息传来,连飞天鹞子均骇然变色,何况其他人等,像任七姑可是武林名人,娄敬德虽未亲眼得见当时交手情况,但他有免死狐悲之感。

    这时霹雳手杨弼便道:「老当家,据杨弼猜测,任七姑定是遭了暗算,不然、何至于就让那少年得手,这个是极不可能的事,听蚁兄说,两少年与天马镖局司马仲明熟悉,不如就在天身镖局着手,小弟不才,愿领本门兄弟去汴,不出七日,便可水落石出。」飞天鹞子娄敬德沉吟一阵,道:「这倒不失为一个极妙主意,但非至必要时,切忌与司马仲明动手,一有确信,立即报知总坛。」

    霹雳手杨弼大笑道:「遇事沉着应付,小弟还有个自信,奔雷剑客本是虚名浪得之辈,身家在此,决不会轻易出手,老当家但请放心。」这样,霹雳手杨弼挑选十数得力好手迳去开封。一至汴京,即找上大马镖局老镖头,盘诘谢云岳顾嫣文两人下落,语气之间,狂傲无比。

    奔雷剑套司马仲明处处对他忍让,但言语之中讥诮笑骂,把霹雳手杨弼挖苦得体无完肤。杨弼憋着一肚子气,愤而离去,临行之时,显露了一手金刚手印绝技,离去后并经常派有数名匪党在镖局附近监视,谢云岳等人一到,他们便发觉了,纷纷上屋偷窥动静。

    谢云岳一听,本能就生出一种感觉,料知杨弼必派得有人在镖局附近设桩,逐暗暗抬眼巡视,果不出其所料,暮色虽是很沉,但贼人目光宛如猫眼般,闪出游离光彩。且说四贼被谢云岳一把碎瓷打下屋瓦后,谢云岳面色一沉,喝道:「这是你们要自取其辱,无事生非把惹到少爷身上,现在也不难为你们,速去通知霹雳手杨弼即来见我,去吧。」用手一挥,四个匪徒鼠窜离去方才谢云岳露出这一手,立时震惊了全镖局中人,奔雷剑客司马仲明却不禁更留意着打量这眼前少年,心中不由暗忖着:「这少年容貌之俊秀,武学之精湛,心思之机智,就与我当年好友追魂判谢文一模一样,看来武功竟还在谢文之上,如今武林虽人才辈出,面前所立少年更是其中翘楚,不知他一身绝学,从何处得来。」心内这么想着,口中自然不便出口相问,遂一面吩咐下人张罗宾席,一向派人去请嫣姑娘,少镖头夫人。

    这时大厅内华烛高烧,人语豪笑,洋溢着一种极为欢愉的气氛。屏风后转出顾嫣文与一中年少妇来,步向谢云岳这面。谢云岳心知就是老镖头儿媳,赶忙立起,老镖头趋了过来,笑道:「老弟这是小媳楚明绮。」

    谢云岳微笑施札,只觉楚明绮已是卅出外,脂粉不施。衣着朴素无华,可是仍留着当年风韵,一声一笑,无不动人,眼前的她面色憔悴,想是为着少镖头病重忧心所致。谢云岳心中一动,便对老镖头笑道:「在下一路而来,在骡车上已食用干粮,眼前腹中尚是饱胀,不如让在下先看了少镖头及众镖师的病,再来人席好么?」在老镖头而说,那是求之不得事,欣然应诺。

    正当人影欲启步同至内院时,突然镖伙飞步来报:「熊耳山二当家霹雳手杨弼驾到。」

    谢云岳脸上本来的笑容渐渐淡了,代之而起的直似罩上一层寒霜,目光中蕴含着愤怒的火焰。奔雷剑客司马仲明当先趋出,这是武林中待客之礼,不可或缺。谢云岳及顾嫣文,少镖头夫人楚明绮仍留大厅上,漫不经意谈论着。

    他们正在低声谈话时,厅外起了沉重脚步声,谢云岳抬眼凝望,只见老镖头同着一个环眼腿髯老者大踏步地跨了进来,身后跟着许多人,这是杨弼率领来的,当然也有缥局中人。奔雷剑客司马仲明便笑着对谢云岳道:「老弟,这位是┅┅」

    谢云岳用手一拦,笑道:「这个,不用说在下也知道┅┅」立时眼一瞪,望着霹雳手杨弼,沉声叱道:「姓杨的,你找我做甚?」语气凌厉已极。

    这样开门见山的问话,几乎使霹雳手杨弼下不了台,登时怔得一征,强颜笑道:「严少快,你如此对待老夫,似嫌不礼貌吧。」他故作大方无所谓,可是一张脸显得铁青,极不自然。

    谢云岳谈谈一笑道:「对付你这种人,还用得着礼貌,你有话快说,不然,趁早滚。」

    像霹雳手杨弼这种绿林巨擎,傲视武林同济惯了,这次碰上了硬钉子,同杨弼来的人却不禁勃然,镖局中人听来可受用极了连老镖头都暗暗欣笑,忖道:「究竟初生之犊不畏虎,我们老了,虽然是成名人物,反而有点畏首畏尾,不如他们年轻人豪气干云。」

    霹雳手杨弼环眼中露出了杀机,哈哈大笑说道:「三十年来,就从未见有人敢在老夫面前如此发横过┅┅」

    谢云岳哼了声接口道:「现在你不就见了么,趁早将来意说出,少爷厌烦与你噜嗦。」

    杨弼面色一沉,喝道:「小辈,你还猖狂,你不知道天下群雄齐欲得你而甘心,老夫此来,就是要擒你归案。」

    谢云岳朗声大笑,忽向司马老镖头道:「老镖头听见没有在下目前身价可高得很啦。」

    司马仲明怕闹僵来,趁机接腔道:「杨当家,看来此中有一点误会,我这老弟素少在江湖往来,怎么会犯案,再说就是犯案也轮不到你来代庖吧。」

    霹雳手杨弼登时老脸一红,他本是绿林大盗出身,这话说他倒有点像,于是干咳了声,向司马仲明强笑道:「司马兄,你与这小辈还是新交,你不知道他就是在太原闹得天翻地覆的怪手书生俞云。」说着,开眼扫了大家一眼,意似并非故做惊人之词。

    此言一出,大家目光,都投在这位最近轰动武林人物身上,钦佩多于惊奇。谢云岳面色镇静如恒,淡淡一笑道:「老贼,你走眼了,只看准一半,怪手书生是我师叔,尚我真是怪手书生,凭你这号人物能来沾惹,胆子真不小,你自问能够得上宫门二杰等而之下,够得上清风帮主濮泓么?无论如何,你们这些鼠偷狗窃之流,还配不上见怪手书生俞师叔,不过话可要说回来,你要立见我那俞师叔,准死无疑。」顾嫣文暗中窃笑不止。

    霹雳手杨弼眼中露出令人难测的光芒,两颊的肉突然跳了几下,阴沉地说:「老夫就不信那怪手书生有这般利害,你说得好,你说是怪手书生师侄,那么就从你身上开始。」说时,右臂倏地一掠,五只怪指迳往谢云岳胸前抓去。

    突然霹雳手杨弼倒退了出去三步,口中发出一声闷哼,原来顾嫣文姑娘看不惯杨弼狂傲之状,在杨弼出手之际,也向时出了手,用出在云雾山庄瀑布下学的三手「断筋截脉」制龙手法。杨弼伸手倏攻谢云岳时,蓦觉一掠指风击向自己手腕,快如电闪地分辨不清是何人出手,心知这手法有异,左腕上抬急往回抽,就这样,右肘被顾姑娘指尖扫过「经渠」穴,只觉一阵奇痛,情不自禁地闷哼一声,身形暴退三步,征着双眼。

    顾嫣文怒叱一声道:「只有这么点艺业,尚敢来丢人现眼,真是不知自量。」

    霹雳手杨弼此刻真有点懊悔自己有点任性来此了,但事至如今,岂可撒手而走,闻言立时大怒,厉声道:「好,好,算老夫不知自量,不过老夫还要看着你们有多大的道行。」就在他语音方落之时,身形平地凌飞而前,也未见他怎么展动,却快如飞矢,眨眼,便到了顾姑娘身前。嗖地两掌疾出,便向嫣文双肩搭去,隐带风雷之声。

    杨弼这种霹雳手,本是外家掌力最上乘的一种,武林内外家之分极难分清界限,通常以走刚猛路子称作外家,阴柔路子称作内家,外家掌法以阳刚见雄,力能开山碎碑,似杨弼霹雳手法就非一般江湖好手可及,掌未到,风先至,顾嫣文知道只要让杨弼手掌沾着一点,便是筋断骨裂。

    顾姑娘早就是辣手罗刹,自得了谢云岳指点后,更非常人能及,等杨弼双掌堪及肩上,身形一晃,便转到杨弼身后步法之快,连司马仲明都没瞧清她怎么脱出杨弼双掌之下,心中不禁暗暗喝采。杨弼双拿扑空,立知不妙,双掌也不往回缩,减势一个回旋,快得无与伦比,带起一种尖锐划空啸声。

    顾嫣文似是不敢硬接对方掌力,足跟一点,身形又自飘退了两尺,发出两声轻笑。杨弼一旋之势又是扑空,微微的冷笑,身形暴长,正待全力一击,那知自己双肩似中了两道钢钩一般,麻痛兼有,两臂力道一散,猛觉肌骨中了一腿重的,不由自主翻出厅外,叭地一声大响,竟然仰跌在天井麻石上,半晌才爬了起来霹雳手杨弼也是名望一时的好手,今日阴沟里翻船,找上门来自取其辱,实在有点不合算。奔雷剑客司马仲明张大了嘴巴,愕在那里,当真他从习艺至今,什么世面没见过,今天非但连谢云岳顾嫣文用的是那门那派功夫都无法辨清,甚至于没瞧出人家是如何出手的。老镖头如此情状,别的就更不消说了。

    显然的霹雳手杨弼摔得不轻,立起来尚不住揉着肌股,缓缓地抬起头来,眼中射出愤怒的光芒,狩笑道:「暗算偷袭算得那门子英雄好汉?」这句话是冲着谢云岳谈的。

    谢云岳听说,一时之间,豪气复现于眉宇,展眉笑道:「好,我总要叫你输得心服,不过,咱们不可在人家镖局里打,走,去郊外去。」去字一落音,人已在天井穿越屋脊,月光辉照耀动直似一条狸奴,瞬即无踪。

    霹雳手杨弼苦笑了笑,人家这种超尘脱俗轻功身法,自己再练个二十年也望尘莫及。知此去凶多吉少,但事情挤到这步田地。只得一提真气,跟着跃去。众人也陆续跟出,只留下顾嫣文及楚明绮。且说霹雳手杨弼一置身屋脊,谢云岳身形已在二三十丈外。如淡烟般一晃即逝,他用出毕生功力,仍无法赶近一步。

    不过片刻功夫,两人已先后站在城南一片乱冢岗上,钩月斜挂天际,繁星闪烁明灭,寒风仍吹得很劲,两人袍袖飞舞,猎猎作声。当下谢云岳微笑道:「杨弼,你此次代人出头,我替你深感不智,无论我是否怪手书生,抑或有甚关连,均与你们无关系,更没有什么利害,依我劝告,不如收手回至熊耳山,但须转告贵当家飞天鸽子娄敬德,就说今日武林局面,大乱将至,绝非是他能沾惹的,安份守己,保全令名,岂不是好。」

    霹雳手杨弼听说,心中一动,他这样说,不是明告自己与怪手书生有极大关系么,听说怪手书生功力绝伦,从未落败过,对方看似年轻,方才施出之一手,是前所未见,他直认是怪手书生师侄,大概非虚,但自己成名以来,仗着霹雳手法,武林中能颌顽者寥寥无几,与飞天鸽子娄敬德昔年交手印证,三个时辰以后才以一掌之差惨遭落败,输得心服口服,但如今仍不相信对方比自己就强过多少,方才不过是以小巧身法出自己不意取胜罢了。

    虽然谢云岳说的话是极诚恳的,但听在他耳中却变成冷嘲热讽,于是微微冷笑道:「朋友,你好一张犀利的嘴三言两语就想将老夫劝走,没这容易,至少也要伸量一下你难道不知道,老夫实在作不了主。」

    谢云岳面目一变,极为不悦地冷哼了声道:「这就奇了,你作不了主,谁作得了主。你又不是有为而来,糊涂强出头为何。」

    霹雳手哈哈一笑道:「朋友,你这叫做装模作样。令师叔俞云在宝月禅师处窃取三页菩提真经,这三页经文,天下英雄莫不有得而甘心之意,敝山主当日也会与西崆峒掌门去酒瓯峰,不意为令师叔乘间劫去,似此种绝学秘笈,那有私人吞之理。是以,老夫对此实在作不了主。」

    谢云岳听后,惊然一惊,暗道:「怪了,此消息不知从何泄露,难道天外三尊者竟然未死。」于是故作不经意地一笑,道:「难得你从那听见这捕风捉影的词儿,竟当它是一回事,究竟谁亲眼得见。」这时镖头中人及杨弼随来的人均已陆续赶到。

    霹雳手杨弼高声喝道:「朋友何必自欺欺人,天外三尊说话那会虚假。」

    谢云岳凝视了杨弼一会,冷冷地说:「此事用不着再说,试想江湖之中如你这种的人,不可车载斗量,菩提真经也轮不到你,这不是痴心枉想么?」这种蔑视的语气,当着众人之脸,杨弼那忍得下,激得暴跳如雷,骂道:「好小子。」声落手出,双掌猛往谢云岳胸前递到,快如电闪,风声劲锐。

    霹雳手杨弼虽然出掌,但心知对方是个扎手人物,双手真力未迟滞,只用上五成,实中套虚,万一必要的话,便急速撤掌换招。谁知自己的掌推至对方胸前不足一尺之处,对方竟不闪不避,连眼角都未瞬一下,心中暗暗有气,付道:「你未免太拖大了,我这霹雳掌力用上十成,便能裂石成粉,你纵是铁铸之体,也禁受不住。」遂喝一声:「打。」真力亦发至十成,「呼呼」两掌合拼过去。

    岂料眼前一花,对方身影已杳,惊觉脑后「风府」穴一溜冷风袭来,那冷风劲道甚猛,刺中有微麻的感觉,心自大惊,头急望前栽,双掌一甩向后硬生生猛拨,人也一旋回转身来。谁知那溜冷风如影随形的而至,下移数寸竟然点向头后「火推」穴,接着另一道冷风袭向「脊中」穴,当前的人影仍是未见,令他汗毛为之笔竖。

    杨弼以「霹雳掌」深湛阳刚的功力,饮誉武林数十年,无人敢撄其锋,今晚竟连人家的身影都沾不着,非但如此,对方身形之快速往来尽见,怎不叫他惊然发立。谢云岳存心令他当众坍一个大台,以他那「轩辕十八解」绝代手法,三两招之内,杨弼定必功力全废,此为谢云岳为掩蔽身份,轻易不露,再则为避免带来奔雷剑客天马镖局无穷厄难,故而用在他认为极普通手法应付。

    杨弼究竟是经验火候尽佳,他用左掌一环,身形随之而旋,周身三尺三百六十度两均被他掌力所笼罩,右掌上伸微扬,作那「金豹露爪」之势,这样可避对方由上袭下,左足向内,右足往外,滴溜溜的一旋,身形已自转了三圈,这几个动作都是在一瞬间完成,无比之快,按说对方身形毫无所遁之理,岂知仍是一样,他快人家也快,两溜冷风却如附骨之蛆跟踪而来,电闪地变换着袭来的部位,胸后的「三焦」、「神变」、「心俞」、「灵台」等重穴无一处不点到,但一触即止,只有微麻的感觉,看样子,人家是有心不愿伤他。他空负有一身绝技,寻不着对方也是徒然,一阵跳跃后,只觉头目晕眩,心中大感惊异,这是自己得未曾有的现象,不由把一腔争强好胜之众顿泯,立即收手定下身形。

    谢云岳见杨弼住手不动,遂也不施出奇绝天下的「玄天七星步法」,含笑凝视着他。霹雳手杨弼见他立在月色之下,雍容冲穆,衣袖飘扬,望之若仙,不觉心折,暗叹了一口气,拱手道:「朋友身手果然高明┅┅」忽又止住不说,眼中呈现黯然神光,用手往他同来的党羽略一招手,两臂微张,身形倏然往左侧乱坟中酿萝草内穿去,随着又是几条矫捷的身形,一闪而没。

    谢云岳转向老镖头笑道:「这事终是不了之局,转眼间武林浩劫即至,在下实不愿眼见此时此刻发生,三日后在下即觅俞师叔致力消弭这场杀劫。」

    奔雷剑客司马仲明拂髯微笑道:「令师叔神龙见首不见尾,行事莫测,年来轰动武林几椿大事,应以大快人心,依老朽看来,令师叔最近情势,已成竹在胸,老弟无须耿耿于怀,我辈行事但求心安而已,何言其他,夜寒露重,我等先回镖局再谈吧。」

    众人一行回到了天马镖局,一眼瞥见少镖头夫人楚明绮、顾嫣文姑娘陪着一位葛衫白须老者谈话。老者一见谢云岳等进来,即立起含笑道:「是言少侠么?」顺手从袖内掣出一函信与谢云岳。

    谢云岳笑道:「不敢,正是在下,访问老先生尊姓台甫如何称呼?」一面伸手接过这信封,一面打量这老者形像。

    这老者生具一付寿像,长眉及颊,海口贝齿,风目含威,开阖之间光芒四射,身材极修长,腰子挺直,一双手掌洁白如玉,所蓄指甲长及两寸,老者正待回答,顾嫣文接着引见道:「这位老前辈就是燕云大侠铁指仙猿白羽。」

    奔雷剑客司马仲明立时惊喊了声,道:「白兄敢情就是当年在济南千佛山掌劈十五家绿林巨寇的大侠么?幸会,幸会。」说着自我介绍,又将镖局同仁一一引见。

    谢云岳认出封皮上系苍玺手迹,连忙退至一隅拆封取出详阅,函中云:「三弟如晤。晋祠握别。勿又近旬,与啸弟兼程北返,途中虽稍受阻难,幸得及时化解,略无羁绊,安抵昌平,较宫门二杰返京先至半日。郭堡主已先抵京城,仗嘉亲王助力,严戒宫门二杰不得籍官府之力以莫须有之事率性妄为,若以武林私故,亦不得渲染扩大,只可和平放决,二杰现不出面。只暗中联合北五省魔道巨孽向昌平传家沧州赵家及本帮意图骚袭,所幸愚兄有先见之明,事先将两家移往隐蔽处,匪党两次扑空。太原李府血案现已无事,二杰目的在夺取三页菩提真经,此事已引起十方瞩目,不但江湖道上人物显现,连隐蔽深山老一辈之魔头亦均纷纷下山,涉入此一夺经漩涡中,是故贤弟此刻周遭,危机四伏。有间不容发之势,愚兄深知贤弟功力精湛,足资应付强敌,但切不可疏忽大意,为贤弟居停带来无穷灾厄,自误误人,虽百死亦莫赎,依愚意相劝,此后贤弟行止,还是孤身为上。此次铁手仙猿白大侠有事河洛,特修书面交致意,白大侠尚有有关令尊当年之事面告。」

    谢云岳匆匆看罢,揣人襟囊,铁手仙猿白羽即赶在谢云岳身前,低声道:「三日后,老朽在龙亭相晤少侠,有事面告。」说完,向大众略一拱手,说声:「再见。」人已穿越屋脊逝去。

    谢云岳含笑向司马仲明笑道:「白大侠为友热诚,极是难得,只不知他是从何得知在下落在贵镖局的,方才忘了问┅┅」说此一顿,又笑道:「被杨弼一闹,竟把少镖头治病的事给耽误了,老镖头现在就去吧?」

    少镖头夫人楚明绮一听,当先就挽着顾嫣文赶入内院,老镖头哈哈大笑道:「犬子倘为少侠妙手成春,则少侠不啻为我司马门中再造恩人。」老镖头门中人丁单薄,只此一子,少夫人又无生育,自其子病后,老镖头终日为嗣续忧心,故出此语。

    谢云岳随着老镖头转进屏风后,一面笑答:「仁者自有天眷,令媳亦是宜男之像,来年老镖头定能含殆弄孙无疑。」老镖头被说得心花怒放,呵呵欢愉出声。

    一踏进少镖头居室,即嗅到一股浓郁的药味,弥漫充斥,谢云岳一哄气味,满是三属地黄之类,不禁摇头三叹低谓:「此真庸医误事。」

    楚明绮同顾姑娘已先来床侧,闻言楚明绮神色一变,忙关心问道:「少侠你看有治吗?」

    谢云岳闻言一笑道:「大嫂,你别急,我这大夫还没扶过脉哩。」

    楚明绮粉脸一红,顾姑娘翘起嘴巴嗔道:「那么你疯言疯语则甚,人家丈夫病了,怎不令他牵肠挂肚的嘛。」老镖头尚不失为豪迈之性,爽朗呵呵大笑。

    谢云岳趋至床前,掀开帐帘一瞧,只见少镖头仰卧被中,仅露出面首在外,脸如黄腊,一头乱发,越显得形容枯槁,见有人来,甚是吃力地睁开眼皮,点了点头,又关上眼皮,一张脸只剩下皮包骨,干瘪的一层,真是病久投医,神仙难治。楚明绮一阵心酸,噗籁噗籁珠泪直往下淌。

    谢云岳斜坐床沿,拉出少镖头手臂,三指一搭,潜心静虑扶那脉象。老镖头在旁低声说道:「犬子在初生之时,相者即谓其不永年,是故老朽取名长寿。」言下不胜慨叹。

    谢云岳笑道:「江湖术士妄言,怎可轻信,古人云像由心变,辅薄者夭,敦厚者寿,谁能初生即可断定终生穷通寿夭生老病死,人生必经之途,每人亦必有不同的过程,只可说有幸或不幸尔,似少镖头者,遭遇不幸耳。」良久,两手六脉扶过,又看舌苔,立起身来,转向楚明绮微笑道:「大嫂,可否请拿出尊夫从前饮过的药方一阅?」

    楚明绮颔首,从桌前小案屉中取出一叠厚厚药方,谢云岳接过,逐一审视。老镖头见谢云岳郑重加斯,不由皱眉忧心。约莫一顿饭时,才将厚厚一叠数十张处方检视完,谢云岳一脸凝重之色向老镖头说:「所延请之大夫必是当地名医,处方虽略有错误,但未必使今郎缠绵不起,想其中别有原因。」

    司马老镖头答道:「不错,此人是当地名医赖春桂,年有八旬了,诊病有如神助,帖不过三,小儿不愈,只有认命了。」

    谢云岳也不置答,只低头沉思,忽然风快旋身,窜在床前,帐带一掀,将少镖头翻过身来,撕开后胸内衣,略一察看不禁「呀」地惊叫起来。老镖头及楚明绮一听谢云岳惊叫出声,齐趋前而视。只见小镖头后胸赫然呈显一条宽可两指,长可五指淤印。

    谢云岳不禁叹息,道:「此必为阴手所伤,少镖头自己不知,想必病发当在暑伏之期,赖医不知病由内伤而起,误以外感之药,以桂枝麻黄等汤主治,后以肝亏肾虚,以地黄隔之味,一误再误,冬退发热,邪热郁于太阳之经,不得发越,故血从口鼻而出,此为火症,吃亏于赖医加意于补火,此类于鳌山之灯,火熄则不动,火旺则动速,独不思火不宜动,动则病矣,速则易终而易环,火太旺,则一炬成烬矣,人之精神有限,在下若迟来十日,令郎将油尽打枯了。」

    老镖头不禁赞扬道:「听少侠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此闻所未闻,少侠博学若海,令师定必学究天人,但赖医学有素,何致有这悬殊出入?」

    谢云岳笑道:「医之治病,一病而治各不同,若中皆愈也设运以毫厘,则相差不仅千里计也,世人谓良医有如良相,皆因审眼再三,而后下药,人命关天,岂能不郑重。」说着,在怀中取出精致小钢盒,掀开,拈出十二支细如毫发,长约四寸金针,在少镖头后腹处十二重穴,徐徐刺入。

    谢云岳请老镖头速遣镖伙去买七年陈艾及老姜,越多越好。楚明绮如飞地抢出,嘱命镖伙速去。约莫一盏茶时,少镖头已然呻吟出声。此刻,镖伙业经将陈艾老姜购回,谢云岳请老镖头及楚明绮将少缥头按捺住,不许稍有动弹,次用姜片三片铺在淤伤处,陈艾绒置于其上燃着。

    三易其艾后,少镖头痛得声如羊嗥,浑身筋骨颤抖,汗流遍体,挣扎欲爬起,想来痛得出奇,经老镖头及楚明绮强力捺住。少镖头两眼瞪得有如铜铃,只出声嚷痛。艾绒换至九遍后,少镖头已力竭声嘶,谢云岳才道:「现在内伤尽去,不妨事了。」老镖头及楚明绮放手立起,谢云岳轻轻拨出十二支金针后,将少镖头扶起,用掌在后胸轻击了一下。只见少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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