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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吉变凶风波不定怨装恩云雨怀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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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窗;睡起无言凭栏望,一声款乃过渔艘。

    其四∶香汤自试露盈盈,婉转兰盆意态轻;宛似芙蓉新出水,雪肤花貌倍倾城。

    其五∶阴阴夏木翠烟低,不住蝉声柳外嘶;恼得愁人愁欲绝,频沾银管咏无题。

    其六∶睡醒间窗更寂聊,镜前重挽髻云高;偶来莲沼寻莲子,引得晴蜓上玉搔。

    其七∶半弯新月挂疏棂,小扇徐摇不暂停;寂寞黄昏人静后,后庭槛槛扑流萤。

    其八∶凤仙花瓣露痕沾,捣向金盆泄指尖;田剪红绡灯下来,十兮春上玉纤纤。

    其九∶已看侍婢上红灯,枕床烘烘热不胜;敲断暮钟眠未得,风亭水榭任凭闻。

    其十∶羞向郎前卸汗衫,尚盘蝉髻鬓髡须;梦腾一觉游仙梦,挠乱花钗坠枕函。

    那时春光已晚,家童邀去用肴,被他殷勤劝酌多饮了几杯酒,似有醉意,遂欲枕而卧,岂知酒兴正浓,而风流佳兴亦随而涌上心来,无由发泄,故意态虽倦,而神魂飘荡,犹在似睡非睡之际,忽听得音音犬吠,似前夜一般,顿然警觉想∶“园中犬吠定有人来,非瑞芝而谁?今夜必不放她空回,且与巫山一度以泄我兴。”即穿衣起身急急望园中而来。

    花春是留心的,一步步注目相观,见前面有一人行来,身躯雄阔回非女子模样,却因月光未上,看得不十分仔细,遂向亭中躲,将身蹲下。

    只见那人从亭边行过,手中提着雪样亮的一柄宝剑,那光影射入亭中闪烁照人,花春惊道∶“此刺客也,为何红老既有充婢纳婿之意,又遣刺客前来行刺,瑞芝云风波不测,欲起即起,此必是秋莘撺耸乃至,事不可缓矣。”意中定下奇谋,遂欲寻至秋莘卧房报仇雪恨。

    一路行来,已进数重门户,却虑朱楼叠叠,画阁重重,不知秋莘房在何处?正在迟回,只见那边回廊下有一女子行来,甚是匆匆急急,举目细睁,乃是瑞芝。花春问道∶“小娘子将欲何往?”

    瑞芝道∶“妾正欲至园通君一信,君已大祸临头,怎生步到此间?”

    花春道∶“刺客已在园中,我特为报仇至此,未知秋莘卧房在于何处,乞祈小娘子一指。”

    瑞芝告∶“以第三带堂楼西副间即是,但楼下多有姬妾作房侍女出入未便,过去何以能为?”

    花春道∶“我自能跳墙而进,你家老爷此时未知此。”

    瑞芝道∶“老爷在外厅东书院中饮酒,等铁刚行刺回报。”

    花春道∶“即如此,那铁刚进园于薰风楼下不见了我,定着急进来禀报,小娘子须遣侍女出外邀请老爷进来,谓他道∶‘花春不在园中,乃是秋莘日间通信已私约在房。’老爷决不肯信,须逼他潜身到房窥探,自见真伪,祈小娘子直言无隐,我于彼处自有安排不必多虑。”那时又问明瑞芝卧房,瑞芝指以所在,花春即纵上房墙,如履平地行来。

    已到第三带楼屋上,听得西边窗首有人细弄弯声唱须风月寄生草的歌,听见颇觉妖柔婉转雅韵动人,花春捱步过西,将身俯伏檐头延颈往下一探,见窗首坐下妇人在着那里摇扇纳凉,望见东首却悄无人影。花春慢慢立起捱过东来,轻轻将身一跳,傍着檐下移步过西,见长窗虚掩遂捱身进内,桌上灯火未灭却不见一个侍环在,一径步上扶梯行过外房,见那妇人衫裙俱卸,现出雪白白光嫩嫩的半身,娇倚窗外唱声未绝。花春遂抢步上前拦腰戏搂,那妇人吃惊回首欲得声张,想是淫情已荡心不由主,拥入绣床,只得勉强与花春成事。

    花春故意把罗帏拽起,正在云雨,听得外傍隐隐有脚步声,花春知是红御史上来窥探,反说出许多戏谑之言,装出无数颠狂之态。少顷事毕,以秋莘早日叙床于敞兵败将之多,今忽逢此劲敌已一战而神思颇倦,睡眼朦胧矣。花春令她安睡片时,把罗帏下好,步窗边复纵身跳于屋上,以观动静。

    不移时果见一汉子持剑进房,低身伏近床沿,撩起帐帏砍进一剑,因灯火不息床中看得明白,一剑刺进只伤得一女子,除外并无别人。那刺客呆立半晌道∶“这又奇了,日间红老爷嘱咐说那人在园中薰风楼下,已令家童劝酒灌醉,哪知到得楼下其人又不在内。方才红老爷说那人与姬妾秋莘通奸,红老爷亲自所观,命我到此双双杀之,为何那人又不在了,莫非此人能通仙术的,俺令且去报禀,待我慢慢用须功夫留心伺察必成功而。”那刺客自言自语一径下楼去了。

    花春伏在屋上节节看得分明,言言听得仔细,复绕过楼来将身跳下步到瑞芝房前,瑞芝尚安睡,在庭心倚槛纳凉,花春低声问道∶“小娘子楼上有谁人伴宿同居否?”

    瑞芝道∶“妾性爱静不嫌寥寂,故不与那个合居,独自在此。”

    花春道∶“如此且将外首侧门闭好,今夜与小娘子细谈秉曲。”

    瑞芝道∶“适幸老爷今宵轮在别房安宿,故侧门、腰门俱已关闭,红霞婢子已经熟睡,妾得坦然与君款洽矣。妾有一言相叩,适才因行事匆匆未及细问,不知君既欲致死秋莘,又令妾遣老爷到房探视,却是何故?妾说便说了,心中疑虑究未能释。”

    然花春笑道∶“以我英雄一丈夫欲加害于柔弱一女子,即使碎其身躯未免污我指臂。我欲雪怨不待我亲身举动,自有人代为予雪者,此雪怨得来愈加痛快,故我并不曾亲去行毒于秋莘也。”

    瑞芝闻言吃惊道∶“看来秋莘尚未死么?则方才老爷至彼亲问秋莘是妾生端捏造,反疑妾走泄风声与君有私矣。”

    花春道∶“小娘子且请放怀,待我剖其详细。盖我之杀秋莘实藏刀于你贪我恋之馀,借手于雨覆云翻之下,欲令其泣向鬼门关,先使其情酣阳峡路。我一进彼房即与搂抱成事,使红老到来一见自然怒发冲冠,火高三丈,一时性发自顾不得恩爱情深,决命刺客进房将我二人刺死;我于事毕后,遂跳出鸳帏脱离虎穴,望屋檐纵上,事果不出所料,少顷即有刺客到楼将秋莘刺死,故我谓不曾亲去行凶也。”

    瑞芝听说,连声赞扬道∶“君有如许智识如许胆气,奇谋异策古往今来报仇雪耻之事从未有此也,比诸心躁性烈亲杀其身更快万倍。”

    二人复闲谈移时,解衣入帏交欢无已,笑谓瑞芝道∶“同一风流乐也,在彼则蓄心于报怨,在此则感念于知恩。秋莘抢欢合之际,必以我爱之甚恋之切,讵料予毒之深也哉。我思红老之待予,犹予之待秋莘也,画虎画皮,知人知面,益叹斯二语不谬。”

    那时二人温旧好恋新恩,自写不尽一种欢爱温柔抚弄一番,听得漏点已交四鼓,谓瑞芝道∶“奸妇已诛别无系恋,予不得再为滞留矣,倘至天明又多阻隔,趁此静夜无人,正可出园遁避潜至家中,谅你老爷亦无奈于我,唯刺客行刺属是奉公所遣,然此人若留于世,必至茶毒生灵,肆其残雪,我必锄而去之。除了世人之害,未知他今夜下榻何处?”

    瑞芝道∶“君若得除此贼,诚快事也。闻彼在外傍书厅东副间中安睡,然此人骁勇非常,不可轻敌,君须见机而作为妙。”

    花春道∶“一刺客者流何足深畏,但手无尺铁奈何?”

    瑞芝道∶“妾房中有古剑一柄,却已得锋芒不露,未知可用否?”

    花春道∶“不妨,持宝剑而斩一刺客已是大材小试,何必取其英锐。”

    二人遂各起身,瑞芝步过床侧将架上悬剑取下,花春接过出鞘在灯下一看,见锋虽不甚利,其质尚坚重可用,遂持剑启步纵身上屋,来至外书厅跳下。

    此时月已东升许久,照得庭外如白昼一般,捱身步近窗前见双扉尚启,铁刚犹未安睡,独自在那里饮酒遣怀,口中犹喃喃自语道∶“俺铁刚行事百发百中,任你刺英雄刺豪杰,如刺懦夫一般,若此功不成,则平日神出鬼没的手段,雷惊电闪的声名,俱是虚盗得来的了,焉能见重于公卿贵之前。花春那性命总在俺掌握之中,怕他飞上九霄不成;俺明日赶至禾城,俟他归家后即可寅夜潜身进内,枭彼首级报功。”

    花春听说,止不住烈火迸生,抢步进内高声大叫道∶“我花春在此。”即举手砍过一剑,那铁刚因是流名的刺客,时刻防护有人暗算,故才一举动,彼身体旋转甚疾,此时虽未及招架,已将身一闪,闪过剑锋,即忙纵出庭心,飞身而上。花春亦提剑纵上,随后赶来,那铁刚见花春也会跳纵,已觉寒心。追过了几带高房,望见下面是一片空场,铁刚跳下场来飞奔而走,不料他平日仗凶行刺的本领一顷也用不出了。

    不知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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